第42章

  即墨城东偏北四十余里, 有处三条小河汇聚而成的湖泊。湖边碎石丛生,却生着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古柳,半侧柳条垂入水中。柳下一片三尺见方的天然巨石,许是曾被人当做棋盘, 石面上还刻有横七竖八的线条。

  只是那些线条现如今都已被掩去。是岁月的磨砺, 更是被石上之人不断流出的血液所掩盖。

  幽蓝色的魔焰一寸寸移过, 照亮石上之人毫无血色的面容, 和完全被血浸透的破碎青衫。

  温热的血液泉眼似地冒着,不止一处。是很多处。

  血流蜿蜒过崎岖的伤处, 不断侵染四周的布料, 染红石台, 再沿着石壁流淌, 被流水冲刷而去。

  魔焰熄灭,原本擎着魔焰之人的神色便迅速淹没于如墨夜色中。只隐约可见一双缀着星芒的红绿异色的眼瞳, 和紧抿的唇线。

  -【接下来的路还要不要一起走,就看他怎么做了。他若还是对神族手下留情……】

  【你就连他一起宰了?】

  -【没错。】

  -【你到底站哪边?!是不是要我连你也一并杀了!】

  记忆碎片划过脑海, 艳红的瞳中亦划过一丝冷酷决绝。

  -【这种渣滓直接一剑了结不就好了?何必费心费力交送这里的管事?】

  【你我尽皆凡人, 如何有权裁决他人生死?】

  【笑笑,你需明白,世间多有不平事, 皆因私念而起。人心复杂多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正义、自己的利益考量。你我亦是如此。】

  【所以才需要‘法度’。】

  【我们要对抗的,永远是不公的‘法度’, 而不是某个特定的‘人’。】

  【尤其你现在身负异能, 若是平日里不对自己多加约束, 极易堕入以自身喜恶定夺他人生死的邪道。】

  【越是强大的力量,越是需要一颗强大的内心, 方能驾驭。】

  【阿逍,此番册封,你可知,为何封阿天为左使,你为右使?】

  -【难道不是因为天哥入教早、资历深,且比我年长?】

  【非也。‘左’为‘拳’,‘右’为‘首’。‘拳’当冲锋在前,‘首’当约束调和。你虽年少,却中正平和、执法有度,故而委以‘右使’重任。】

  【便是有罪,又如何轮得到你我来裁决其生死?】

  【若是利用自身强大、滥杀弱小,你我二人与顺天教所行有何区别?又与仰仗自身权势,擅定他人善恶生死的天机阁有何区别?】

  【明逍,你我皆为凡人,有权反抗命运不公,但无权裁决他人生死。这是你教会我的。】

  仰首闭目一声叹息,双指汇聚至纯灵息,飞速点过白玉衡身上几大穴位,为他护住心脉,虚影一闪,明逍已身在数米之外,开始俯身于草丛中摸索。

  若是天亮些,从高空看,便能发现,这半人高的杂草间,竟然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具尸首。

  神族的。

  明逍扯了几个天机阁弟子的锦囊,倒是有些丹药,可没一瓶是他吃过的紫金丹。又搜尸片刻,仍旧如此。瓶瓶罐罐得了不少,可明逍并不知这些都是什么药,有什么用。索性瞬移回白玉衡身边,以至纯灵息注入其神庭穴,试图强制唤醒,好问问他哪个有用。

  奈何人伤得太重,明逍已经注入大量灵息,却不见白玉衡有丝毫反应。明逍不敢继续,怕自己体内过于丰沛的至纯灵息撑坏了白玉衡此时破烂不堪的躯体。可他又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便只是静静站着,任浓郁的血气刺激自己近乎麻木的感知。

  脑海开始不由自主地浮现刚刚结束的一切。

  -

  “明逍!我来助你!”

  彼时,迎敌而上的明逍突然听到身后的呼喊。

  诧异回头,“白玉衡?”明逍一边飞掠向前,一边冲赶至自己身侧的白玉衡笑道:“怎么现在反倒不劝我撤退,还主动来助我?”

  白玉衡目视前方应道:“观天机阁此番阵仗,定是不诛灭你我二人誓不罢休。若是你我二人现在逃了,玄明师祖必定率兵四处搜查。众妖刚刚脱离虎口,弑神教教众亦在对战中有所折损。若是被天机阁寻到,后果不堪设想。”

  明逍颇为惊讶地笑道:“圣子大人对妖族心有垂怜也就罢了,怎么竟连当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弑神教也护着了?”

  白玉衡微微偏过头来,玉色眼眸在远处点点星芒的辉映下闪着温柔的光,“曾听小武说过‘某位圣人’的至理名言——不以种族论贵贱、不以种族论善恶、不以种族论亲疏。闻之如雷贯耳、倍感敬服。”

  明逍不由微怔,继而失笑,“圣人?”

  白玉衡肯定,神色愈发温柔,“圣人。”

  明逍虽有心再与白玉衡说些什么,可大敌当前,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抛开白玉衡所说理由,明逍直冲敌阵,亦是有心捉住玄明逼问些事情,可五百神兵挡在玄明身前,着实没什么机会,明逍也不会白白送死,与白玉衡配合默契地掠到阵前只虚晃一枪,便佯装败退,引着天机阁神兵向远离胶州的东北方向去。

  二人本想边战边退将天机阁神兵尽可能引得远些,以给弑神教足够的转移时间——明逍相信吴天是明白他的意图,方才撤离战场。

  不想二人都大大低估了五百神兵的作战能力——躲避身后追击,就会降低逃离速度,而天机阁五百神兵却可以分兵数路,全速绕前包抄。一来二去,二人就沦为笼中之鸟,被五百神兵团团包围。

  “我来制造破绽,你趁机快走!”白玉衡向同自己一道奋力突围的明逍喊。

  明逍一惊,“那你呢?!”

  白玉衡胸有成竹道:“快走!我自有打算。”

  “你有个屁的打算!”明逍果断无视一道被白玉衡奋力撕开的缺口,一边招架潮水般的攻击,一边靠近白玉衡喊道:“老子遭了一宿罪救下的你,你别又想着给人当活靶子!”

  白玉衡蓦地心窝一热,脸也跟着热起来,一道恢弘剑气挥出,再次于重重包围中破开一道缺口,“你快走便是!”

  明逍挥鞭成屏,为舍身制造破绽的白玉衡挡住一波攻击,“你是不是单打独斗惯了,总想着自己扛下一切?你怎么就不能想想有没有能让我们两个都脱身的法子?”

  “没有。”白玉衡断然否定,“乾坤万象阵一成,你我绝无脱身可能。所以在大阵未成之前,你快走!”

  “明逍。”白玉衡唤他,“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合该以命报之。”

  明逍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你爱死就死,但别死在我眼前。更别为了我死!恶心!”

  双掌轰飞逼至身前的一众神兵,明逍不给白玉衡说话的机会,不容拒绝地命令道:“给我护法!至少撑住十个数!”

  白玉衡立即转攻为防,撑开“灵幕”形成一道护住二人的金钟罩,同时飞身贴近明逍,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灵幕’小些,才好支撑得更久。”

  ——毕竟这一路走来,明逍总是吼他不让他轻易靠近自己,不然就骂他“变态”、“禽兽”。

  明逍并未回应,已然开始阖眸低念咒文,颈部和手脚腕处的青色光环再次浮现、膨胀。

  白玉衡一边全力支撑灵幕,一边极为震惊地盯着明逍。

  如果他没认错,这是……?!

  “明逍,你……?!”

  一直袖手观战的玄明看到明逍身上异象,不由大惊,当即下令:“快!快攻破‘灵幕’!决不能让那灾星‘解灵’!”

  这边音落,那边因为明、白二人都停止攻击,乾坤万象阵已得成型,玄明立即喊道:“剑雨!”

  不同于金陵城外白玉衡召唤出的由一点散射四周的剑雨,乾坤万象阵所唤出的剑雨乃是由多个方向向一点集中射击,且每支灵剑的威力绝非当日金陵城外由姜氏弟子所成阵法召唤出的灵剑可比。

  高密度的至纯灵气所凝成的灵剑,只一支便可劈山碎石。而此时,万剑齐发!

  在剑尖接触到灵幕的一瞬间,淡青色的屏障便迸裂出无数蛛纹,然后在下一瞬间,迸裂、弥散。

  白玉衡早有应对——早在玄明喊出“剑雨”之时,白玉衡便撤出右手转向明逍,为还在念咒解禁的明逍套了一个“罩中罩”,并以自身为媒,将原本罩住二人的灵幕所汇聚的灵气向保护明逍的单人灵幕迅速转移。

  是以,原本的灵幕屏障才一击即碎。

  而将所有灵息用以保护明逍的白玉衡,则以毫无防御的肉身被不计其数的灵剑狠狠贯穿。只是无数泛金的青芒汇聚成耀眼亮光,并看不见白玉衡到底伤势如何。

  而单独保护明逍的灵幕亦未能支撑更久,不过须臾,便在不计其数的灵剑威力下崩碎成齑。

  但这短暂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

  只见原本自四面八方射向二人的灵剑在空中一滞,继而加速飞向明逍,却未能伤到明逍分毫,只是全部没入他的身体,凝成一团亮光,而后消失。

  转瞬,伴着黑雾的暗色红光自明逍周身炸裂,数万魔息凝成的魔剑自明逍体内飞出,沿着原本灵剑的轨迹,向着将二人团团围住的天机阁神兵疾射而去!

  众多神族为眼前剧变所惊,避之不及,纷纷中剑,一个个似被射中的飞鸟坠落在地,一时间哀鸿遍野。

  明逍双目如炬,于众神族中迅速锁定玄明,百丈之遥,几乎瞬移而至!不想却有许多神族如死士般冲过来挡在玄明身前。

  不过对于解灵后力量暴涨的明逍而言,解决一个神族就如同之前解决一个人族修士,砍瓜切菜一般简单。

  玄明一边在众神族的拼死护卫下飞速后退,一边高声命令:“速速诛灭白玉衡!”

  几鞭抽碎十数人盾的明逍身形一滞,看看近在眼前的玄明,再回头看看被自己丢在身后的血人,咬碎了一口银牙,终是放弃玄明,转身一记魔息远攻,先行轰飞欲取白玉衡性命的数十神族,而后飞掠回白玉衡身边,为其挡去源源不断的攻击。

  明逍望望玄明逃离的方向,再垂眸看看脚边的血人,又抬眼去看奉命留下诛灭他二人的诸多神族。

  【你我尽皆凡人,如何有权裁决他人生死?】

  【尤其你现在身负异能,若是平日里不对自己多加约束,极易堕入以自身喜恶定夺他人生死的邪道。】

  【明逍,你我皆为凡人,有权反抗命运不公,但无权裁决他人生死。这是你教会我的。】

  【越是强大的力量,越是需要一颗强大的内心,方能驾驭。】

  唇角微陷,勾起一丝苦涩弧度。

  “其实天机阁说得没错。我确实是‘灭世灾星’。”

  “自十四年前那场天灾,我的内心,便全是杀戮。”

  音落,滂沱魔息自明逍体内轰然炸裂,如一只只饿极了的地狱恶鬼,四处游荡着疯狂猎食。

  奉命留下的神族本就被解灵后强悍得不似此界中人的明逍吓破了胆,此时又见如此凶悍、如有灵智般会自行觅食的魔息,被其追上全无生还可能,腿脚还麻利的全部落荒而逃,此前被魔剑雨所伤行动不便的,则在阵阵痛苦哀嚎中,成了魔息的腹中餐。

  秦玉臻已被明逍先前为护白玉衡、放弃追击玄明时的回身一击打成重伤,却仍贼心不死,撑着剑爬起来,想要杀死白玉衡给自己拉个垫背的。

  明逍并不知晓秦玉臻与白玉衡之间的恩怨,甚至在如墨夜色中,他根本看不见对方就是先前八名神族中领头的那个。他只是感应到居然还有神族胆敢接近自己,便朝着秦玉臻的方向抬手一指——

  一道魔息箭矢般贯穿秦玉臻的天灵盖,秦玉臻身形一僵,便大睁着双眼直挺挺地仰面倒下。

  手臂尚未放下,明逍猛然感觉自己脚腕被一只无力的手覆上。

  他放眼望望四野已全无战斗能力、只是被魔息纠缠着哀嚎的众神,未再理会,弯身蹲下,擎起一束魔焰,照亮脚边的血人。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明逍伸出手,想抚上那人在幽蓝魔焰下愈发苍白虚弱的脸,却又不知何种心绪作祟,终是没能再探前半分,只是虚停在半空。

  话语卡在喉间,亦是张不开口。

  却闻得那人气若游丝、满怀关切地问他:“……逍,你……事……”

  明逍知道,白玉衡说的是,“明逍,你没事吧?”

  不知怎的,突然想哭。

  见明逍不应,抓着明逍脚腕的手指多了几分力,玉色眼瞳中的神情也更为急切,“你……好……?”

  你还好吗?

  明逍终于摸上那张微凉面颊,低声应:“我没事。我很好。……你……”

  他想问,你呢?

  可是有什么好问的呢?白玉衡怎样,不是一目了然?

  也就是神族圣子,便是肉身,总也比凡人强健许多。

  否则,已然是……尸骨无存。

  白玉衡也没给明逍问的机会。

  在明逍说完“我很好”后,白玉衡眼中的急切变为欣然,握着明逍脚腕的手也再没了力气,拼命扬起的头,“咚”地,就砸回了地面。

  明逍轻触白玉衡面颊的手,就那样空落落地悬在半空……

  -

  不知过了多久,尸体般瘫在石台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口申口今。石像般杵在一旁的明逍猛然回神,急忙俯身贴近,语气万分急切:“白玉衡?”

  对方唇瓣翕动,似是在说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明逍问了一遍,又附耳过去,隐约听到“娘”、“冷”。

  明逍踟蹰片刻,解下外袍盖到白玉衡身上。动作间不经意触碰到对方湿冷的手,明逍又瞬移开去,从神族尸身上扒了好几件锦袍,抱回来一股脑盖在白玉衡身上。而后又捏着对方拇指和食指间的合谷穴,缓缓注入灵息,试图为其暖身。

  奈何重伤之下的白玉衡筋脉淤塞,灵息根本无法通畅周转。

  明逍将人拉起,摆成坐姿,尝试为其疏通经脉,却发现只是徒增白玉衡的苦痛。

  方一收手,失去支撑的白玉衡便软绵绵地向后仰倒。

  正坐在白玉衡身后的明逍迟疑一瞬,撑着对方肩膀的双手缓缓收力,让人顺势靠进自己怀中。

  夏日衣物单薄,明逍又脱了外袍只剩中衣,转眼便被怀中人的一身血迹染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但让明逍更不舒服的,是对方的体温。

  怎会这般凉?

  印象中,分明是滚烫的……

  烫得他想要逃离。

  却怎么也逃不开。

  这家伙那时的狠劲儿呢?

  这双手臂,曾桎梏般地圈禁着他,怎么突然就这般绵软地垂着了?

  “白玉衡?”

  “白玉衡,你要死了吗?”

  “我不是告诉你,你爱死就死,但别死在我眼前。”

  “更别为了我死。”

  明逍神色麻木地抱着怀中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你之前明明那么听我的,怎么这一次……却不肯听我。”

  “你要是就这样死了,你要我怎么办呢?”明逍问得很轻,轻得风一吹,就散了。

  “嗯?……你说什么?”明逍闻得声响,急忙低下头,将耳朵贴近白玉衡唇边。

  努力辨析片刻,终于听清两个关键字“娘”、“琴”。

  “……我不是你娘。”明逍想抽出被白玉衡攥紧的手,甚至想把人丢一边儿去。

  却终究没能狠下心。

  还在听对方口申吟着说“冷”之后,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而后又伸长腿,勾了勾脚,勾过堆在一旁的行囊,勾到近处,抱着身前的白玉衡费力地探身,伸手拉过那一团被破布包裹的碎木。

  天光熹微,眼前不再是一团墨色,已隐约可辨物。明逍一手抱着白玉衡,一手一条条抽开被乱剑刺成布条的素布,那柄被白玉衡无比珍视、一路来都倍加呵护的古琴,早已看不出琴的模样。若不是还挂着几根蜷曲的弦,观之不过一团碎木。

  并肩作战之时,明逍何尝看不到,白玉衡便是宁肯自己受伤,也不会让敌人伤琴半分。

  可他把所有灵力全用来护了他。半分没留给自己,亦是半分没留给古琴。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合该以命报之。】

  明逍仰头靠上背后的古柳树干,望向天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目光空洞地喏喏道:“那晚不过是我鬼迷心窍……不过一副皮囊,你又何必……”

  明逍没再说下去,而是双唇紧抿、双眉狠拧。

  ——“锁灵结”乃终极秘术,“解灵”自需做好万全准备。且解灵后需小心行动,以便肉身有时间适应千百倍暴涨的内息。万不可如明逍这般于战场中草率解灵,而后便大杀四方。

  简直与自残无异。

  先前明逍顾不上自己,此时痛得厉害了,方才感觉到全身筋肉都好似在一寸寸迸裂。

  万蚁噬骨般的痛。

  难忍,却痛得动不了分毫。动了便是更为尖锐的刺痛。

  明逍开始觉得有些浑浑噩噩。他挣扎着伸手扯过几件搭在石台上够得着的神族衣袍,将怀中人又严严实实地裹了几层,心中念着“别死”,在盖完衣物、重新圈住怀中人后,便再也抵不住遍布周身的刺痛,脱力地昏了过去。

  吴天率着一小队教众寻至此处,先是震撼于野草中的数十具神族尸首,而后凭借气息感应蓦然回首,一眼便看见湖边古柳下相拥而坐的两人。

  是时天色已然明朗,朝阳恰好自地平线冒出一个尖尖,将二人一寸寸照亮。

  那倚柳而坐的美艳天魔,正垂首亲吻怀中熟睡之人的发顶。

  柔情缱绻,不消细言。

  吴天神色一滞,只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轰然爆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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