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众人吃饭时清点人数,才有人问起还有三个呢。
“死了。”苏延枝道,“昨晚没的,我路过,看到了尸体。”
餐桌一片沉寂。
许久,杨税天叹气:“这才不到两天。”
不到两天,死了五个人。
“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人太多了,”一个男人摇头,“我之前过的两个世界,人数都是个位数。”
众人纷纷附和,说自己以前过的世界根本没有这么难。
苏延枝默默地往咖啡里加奶糖,心说我觉得我上一个世界也挺难的。
难归难,该过还得过。
众人吃了早餐,再次去找疯帽子。路上又经过了那座桥,罗青青走在前面,迟疑道:“我记得,死掉的那三个,昨天就是从下面走的吧?”
原本还有人没联想到这一步,经她这么一说,反应过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于是没人再从桥下过,苏延枝走在后面,看了眼罗青青的背影。
昨天丘石几人死的时候,除了白弥苏延枝,就只有她听到了动静,这人的能力并不低,不会不明白游戏规则。
难道这个世界套路不一样,需要大家互帮互助共渡难关?
实话说,苏延枝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依赖容卡,从来到这里开始,的规则玩法通关命门,全是容卡教的。
游戏牌面看上去都是只活一人。容卡愿意让苏延枝抱大腿,也只是让苏延枝抱了而已。但白弥和罗青青这种全方位的辐射善意,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毕竟能出去的人实在太少,没必要给其他人增加生存可能。
苏延枝原本也觉得游戏的确不允许合作,但这会儿又忍不住想,游戏规则真的不会有漏洞吗?
十七活一,如果想要更多的人活下来,就要从游戏里找到游戏的牺牲品,比如上一场里的火夫人,可这一场里,谁能是呢?
容卡说自己和他不是竞争关系,那么这一场游戏就还有可以杀的人物……谁呢?
苏延枝眉头紧锁,直到闻到一阵浓烈的玫瑰花香。
他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去,已经到了疯帽子的家,昨天还荒凉破败的野地竟开满了白色的玫瑰花。
“很高兴又见到你们了!”疯帽子站在摆满食物的餐桌旁,摘下礼帽,“我的朋友们,来享受下午茶吧!”
白弥依旧坐在疯帽子右手侧,脱下外套放在椅背上:“我也很高兴。”
她笑吟吟地看着疯帽子:“你的帽子做得怎么样了呢?”
疯帽子从帽箱里取出帽子,挺得意地说:“已经有五种红,还差十一种就完工啦!”
苏延枝这回让容卡坐在白弥对面,自己坐他左边,看着那鲜艳的红色时抿抿嘴。
五种红色,果然是和死亡人数对应着的。
众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剩疯帽子不停抚摸那顶礼帽。
杨税天坐在白弥旁边,突然问:“我今天能从您这里要一块糖吗?”
尽管不知道糖拿来可以干什么,但既然能让容卡白弥这种看着就很有实力的人讨要的东西,应该是重要道具。
他可记得,第一天晚上自我介绍时,只有容卡白弥是通过了两个世界的人。
疯帽子笑了:“当然可以!只要你答对我的问题。”
杨税天道:“请讲。”
疯帽子指向一地的白玫瑰:“玫瑰花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
“白色。”
“白的!”
竟有好几个人同时叫了出来。
疯帽子板着脸:“Wrong!”
白弥张了张嘴,容卡抢在她前面道:“红色。”
“你太聪明了!”疯帽子复挂上笑,打开了糖罐子,递了一根过去。
白弥脸色晦暗不明,沉默片刻,还是道:“我也能要一根吗?”
“当然可以!”疯帽子又拿了一根给她。
“我能要吗?”坐在苏延枝旁边的女孩儿问。
疯帽子道:“今天没有了,明天赶早吧!”
女孩儿看着他转身进屋,眉毛拧起,忽地看向了白弥:“怎么我们一要,要么问问题要么不给,你却摊手就能拿到呢?”
白弥心里一动,刚刚她想回答问题枪机会,正是怕有人发现这个问题。
还是被提出来了。
“不知道呀。”白弥一脸无辜地笑着,“我是看到容卡问,就跟着问了,谁知道他会给我呢。”
战火东引,不少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容卡身上。
他还是端着茶杯,吹开茶叶,不紧不慢地抿了口。
苏延枝脸色冷下来。妈的昨天你往我兜里放木偶害我也就算了,这会儿还想搞我大哥?!
他舌头舔了圈牙龈,勾起个不怀好意的笑:“不奇怪吧,我觉得小姐姐一直运气好。记得我们之前开箱的时候,大家都是木偶,好像只有你的箱子里是裙子诶。白弥姐,活着的时候是欧皇吧。”
他无视白弥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意,装作惊讶道:“呀,那裙子你还穿上了,真漂亮。”
白弥笑意不减:“如果你喜欢,也可以去找团长要,毕竟我们的盒子都是他随便发的,想再给你找出一条,应该也不是难事。”
苏延枝也是笑吟吟的:“那可不一定哦。”
白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苏延枝还想说话,杨税天就道:“容老师,你是从哪里知道日期的呢?”
“厨房的墙上,有日历。”容卡淡淡道。
他也猜到自己会被做文章,昨天回去就弄了个假日历挂了上去,所以苏延枝要他一起找线索时,容卡才会拒绝。
“那玫瑰花呢?”苏延枝旁边的女孩儿说,“你看到的是什么颜色?”
容卡还是不紧不慢:“我眼睛又没问题,当然是白色。但你们回答白色不对,那我就猜一个红色,毕竟玫瑰不就这两种颜色么。”
白弥端着手里的茶杯,忽地笑了:“那可不一定哦。”
她直勾勾地盯着容卡,目光几乎要穿透他的皮囊:“我知道一种玫瑰花,紫得发黑,从来只在夜里开,传闻美艳至极,开花时香气能溢满一座城。但这种花长在冰天雪地里,浑身的刺,还有剧毒。所以虽然人人都爱花的漂亮,却从未有人敢采摘。”
苏延枝听得直皱眉,瞥了眼容卡,后者的脸色冷若寒冰。
“玫瑰花等啊等,终于等到个胆大的摘花人。他无比珍惜对方,非常谨慎地收敛起满身的刺,却还是把那人刺死了。”白弥视线转向苏延枝,“摘花人好惨啊,对吧。”
苏延枝这几年对玫瑰有着生理不适,皱眉道:“关我屁事,你真当是茶话会吗。”
“左右闲着,聊聊天也无妨。”白弥说着抬头,站了起来,“不过天快黑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她翩然离去,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跟上,容卡道:“我有点事,你先回去。”
“需要我陪着吗?”苏延枝看他脸色不好,有点担心。
容卡揉着眉心,摆摆手:“自己路上小心点。”
苏延枝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容卡一直端坐在椅子上,似乎已经神游天际。
他磨蹭了这么一会儿,其他人基本已经走远了,过桥时苏延枝却追赶上了队伍里那个叫张薇的女孩儿,她捂着肚子,脸色青白,爬坡下坡很是缓慢。
苏延枝愣了下,走到她旁边问怎么了?
张薇抿抿嘴,苍白的脸上出现了点微妙的红晕:“我……来大姨妈了。”
苏延枝惊了,看着张薇冷汗直流,道:“我背你回去吧。”
说着要蹲下去,张薇虚拦了把:“不用,我就是,”她似乎相当难以启齿,脸都涨红了,“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我找个地方……你看着一下,我怕出什么意外。”
苏延枝虽然不知道她想干啥,还是点头:“好的,我看着你。”
“谢谢。”张薇小声道。
她拐进一旁的草丛,走远了些后回头,见苏延枝尽忠职守地看着她。
张薇咬咬牙,走到一棵树下,解开了皮带。
……我艹!
苏延枝在她动手往下拉裤子的瞬间赶紧把脑袋转了回去,略微有些尴尬。
这可就看不得了,他背过去,小心听着背后的动静,在心里默默数秒表。
五分钟过去了,张薇还没回来。
女孩子方便一下这么花时间的吗?
苏延枝皱眉,略微提高声音:“张薇?你好了吗?”
没人回答。
在一片寂静里,隐隐传着沉闷的咚咚声。
苏延枝转过身,竟见张薇站在树下,一下接一下地,极卖力地往上跳。苏延枝听到的咚咚声,就是她落地时发出的。
……不对,刚刚不是还走路都费劲吗?
苏延枝再定睛一看,发现张薇两肩的衣服诡异地向上拱起,像被谁抓在手里。
视线上移,苏延枝看到那树上蹲着个人身兔脑的玩意儿,穿着西装,两手在空中提拉着,张薇正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跳动,眼泪淌了一脸。
那兔人突然抬头,苏延枝的目光和对方不期然对上,它勾起一个极残忍的笑。
苏延枝后退一步,兔人却完全没有过来的意思,低下头继续提着张薇跳。
是的,兔人的杀人条件是过桥,自己是安全的。
可是,张薇什么时候过了桥?
苏延枝抬头,看到前方几米处,有一根断掉的叔,架在另一根树上,上面长满了藤蔓。
张薇刚刚,就是从这断树下过去的。
……这他妈也算桥吗?!
苏延枝对这个世界的套路感到绝望,看着张薇脸色越发青白,忍不住抓紧了兜里的胡萝卜糖。
完了,又要挨骂了。
苏延枝心头叹气,抓紧糖往远处狠狠一抛。
糖果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张薇摔在了地上,那兔人扛着沾满红褐色血迹的斧头,跳过去抱住了糖,满足地舔了一口,消失在原地。
骂就骂吧。
苏延枝懒得再想,跑过去扶起张薇,后者嘴里被塞了一大把草,正艰难地往外吐。
苏延枝拍着她的背顺气,听到张薇缓过气后小声啜泣:“谢——呜,谢谢你。”
苏延枝相当心疼那根萝卜糖,但总归不忍心看到同伴死在面前,叹了口气:“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张薇默默爬上了他的背。
苏延枝背着她往前走,张薇缓过劲儿来后看着苏延枝的后脑勺,难以自已地对这个男人产生依赖感,两条胳膊默默搂紧了苏延枝。
“苏延枝,你有女朋友吗?”
苏延枝感觉到她把脸贴上自己的脑袋,第一时间竟然不是觉得艳遇来了,而是想到自己不会又让那玫瑰精收拾吧。
苏延枝及时止损:“有的。”
张薇顿了顿,却没放开:“那你们分开了,你一定很难受吧。”
不仅不难受,还有点开心。
但这是不能表现出来的,苏延枝摆出副悲痛的语气:“当然,他是我的,呃,花仙子。”
玫瑰花什么的,太恶俗了。
念及此,苏延枝又生出种微妙的情绪。
老子被他日了三次,居然连这畜生的名字都不知道。
下一次——算了算了,还是不要知道了。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张薇以为他是故意甩开自己,尴尬地抬了抬身子,拉开距离,不经意望到前面一个极熟悉的身影。
“那是参与游戏的人吗?”张薇拍了拍苏延枝。
苏延枝顺着望去,见到一个高瘦的背影,回头的瞬间苏延枝就愣了。
那并不是团队里的玩家,而是现实生活中一个小鲜肉,因为演了部网剧,摇身一变成了当红炸子鸡。苏延枝虽然没看过那剧,但架不住对方一天二十五小时无孔不入地上热搜,也算认识他,何况朋友圈里叫他老公哥哥的一抓一大把。
但他没想到,背上这个人也是对方的拥簇,在那男的转头的瞬间,苏延枝感受到张薇颤抖起来,惊声尖叫:“——”
苏延枝耳膜几乎破裂,没等张薇叫出小鲜肉的名字,苏延枝感到眼前迅速闪过一道人影,接着是响起皮肉被划破的声音,他的肩头一片温热。
苏延枝僵硬地扭头,看到张薇大张着嘴,鲜血不停从被割裂的舌根涌出,很快浸透他半边衣裳。
这狰狞的死状吓了苏延枝一跳,他赶紧松开手,张薇便无力地摔在了地上,滚到了湖边。
……玛丽肖引诱人尖叫的方式,真是让他瞠目结舌。
苏延枝四下张望,没找到玛丽肖,却看到了容卡。
他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延枝。
“糖浪费了吧。”容卡道。
苏延枝猜他跟在后面看了一路,这会儿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我……抱歉。”
容卡看了他一眼,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真能漠视生命,也不是苏延枝了。
他从兜里摸出另一颗萝卜糖:“这回别再给其他人用了。”
苏延枝张了张嘴,没接,喉咙有些酸:“哥,你不用……”
容卡上前两步,把糖揣他兜里。
“我希望你活着,”容卡道,“回去吧。”
苏延枝垂眼,看着张薇的尸体。
容卡取过船桨,毫不客气地把她踢下了湖。
血色晕开,很快被稀释在广阔的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