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漆黑, 寂静无声。
散发出莹润光泽的蛋,倒映在莫利的瞳网上。这是难得的机会,蛋脱离了修郁的监护。
莫利不再犹豫, 触碰上蛋。
可就在触碰上的瞬间, “啪”的声病房中的灯却忽然亮了起来。刺目的白光照进眼底, 还未等他反应, 紧闭的门就猛地被推开。
“莫利军医,您在做什么?”
克罗米站在门口,盯着莫利。莫利手一僵,但心理素质极强, 随即笑道,“我只是想检查蛋的情况。”
“是吗?可修郁副官已经嘱咐过, 除了萨缪尔上将及主治军医外,不允许其他虫触碰蛋吧?”
“莫利军医,你的职责似乎不是这个。”克罗米走了进来。莫利眼尖地瞧见他关上房门的动作, 心顿时沉了下来。
不对劲。
对方显然是在等着他。
气氛骤变,两虫虎视眈眈。仿佛只要一方做出动作, 另一方就会拼死一搏。莫利的眼底暗潮汹涌,电闪雷鸣之间他猛地抓住蛋!
“放下蛋!”
克罗米瞳孔紧缩,直冲过来。
“恐怕无法如你所愿。”
早有准备的莫利迅速闪躲,他比克罗米这种真正的亚雌攻击性要强得多。直接掏出一支注射剂,狠厉地扎进对方的脖颈。
随着克罗米的倒地,莫利冲向房门。警报声还没响,只要顺利离开病房他便成功了一半。
他推开门,下一秒却听到心脏的咯噔声。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俊美矜贵的雄虫如神祇, 然而这次莫利的眼中却没了迷恋,只有疯狂的恐惧。
冰冷感蔓延上指尖, 他胆战心惊握住蛋,僵硬微笑,“大人,我把蛋还给您,您让我离开如何?”
“你在和我谈条件吗?”
修郁眼无波澜,连语气都平淡无奇。他从未将莫利放进眼里,只要对方老实听话,那些小错他也都不屑于计较。
然而现在,这只心思太多的亚雌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耐心告罄。
修郁的能量碾磨下来,精神触角猛地刺向亚雌的胸膛。
“噗嗤——”
毫无招架能力的亚雌,胸膛被精神触角刺伤。鲜血从撕裂的口子争先恐后地喷涌,莫利恐惧地微张了唇。
蛋随之脱落。
另一根触角将蛋接住,迅速卷到了修郁的手中。这原本就是他的东西,还需要物归原主?修郁冷漠地掠了眼倒在血泊中的亚雌。
警报器终于彻响起来。
闻声的警卫与军医急忙赶来,“副官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有亚雌要偷蛋。”
修郁冷冷道,“通知军部,带回去审讯,”
警卫看着像是没了生息的亚雌,踌躇,“他……”
“还没死透。”
他怎会让莫利如此轻易死亡,修郁看着正在对莫利进行抢救的军医,又嘱咐,“让萨缪尔上将的主治军医过来,为上将检查一下身体。”
片刻后,主治军医赶到。抽取了萨缪尔的血液样本,为其进行检查。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军医道,“好在只是掺杂进了安眠剂,并没有危害。”
修郁这才作罢。
他看着安稳睡去的萨缪尔道,“不需要将今晚的事告诉他。”
以这只军雌的性格,知晓后只会更加提心吊胆、缺乏安全感。既然这样,不如叫他睡个好觉。
月色透过落地窗,温柔朦胧了萨缪尔的半脸,同样也朦胧了修郁的眉眼。
修郁将蛋留在萨缪尔的身边,而自己连夜回到军部,亲自审问被抢救回来的莫利。
逼仄的审讯室。
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莫利,被控制在审讯椅上。随着金属刺啦刺耳的拖地声,对面的审问座被拉开。
修郁坐了下来。
莫利垂着眸畏惧修郁的视线,他的视野中出现了双修长骨感,却锋利逼虫的手。
“是谁袭击并绑架了萨缪尔。”
“是谁向萨缪尔注射了药剂。”
修郁将问题逼向莫利。
苍白痛苦的亚雌颤抖了肩膀,他始终不敢抬眸,死死咬着满是血痕的唇,手指在用力地彼此划动。
“是星盗。”
片刻后,忍着上涌的血腥味。莫利出声,“军部的调查比我更清楚吧,我只看到了星盗的战舰。”
他将矛头直指洽奇的组织。
“大人您又如何不知道洽奇的心思……”狂热似乎再次回到了他的言语中,“比起我,那只星盗不是更加疯狂吗?”
“我迷恋了您这么多年,您难道不清楚吗?”莫利捏住拳头,“如果不是为了您,我也不会在洽奇要袭击萨缪尔上将的时候,去用身体护住他。”
听着亚雌的狡辩,修郁眼若寒潭。
直到如今,亚雌也不忘多长几个心眼,甚至长到了他的身上。
“四次。”
修郁掀唇,“在我能量暴走时,通知科学院一次。背弃我的命令,越界在萨缪尔面前耍小聪明一次。引-
诱萨缪尔制造袭击一次。”
“现在偷蛋一次。”
“莫利。”修郁微笑时的嗓音会给虫一种温柔的错觉。但此刻莫利却只觉这股让他迷恋的温柔,像是黑蛇漂亮却冰冷泛寒的鳞片,滑过他寸寸肌肤。
让他止不住打颤。
“这就是你的迷恋吗?”
“你的信仰如此脆弱不堪。”修郁看着这只左右摇摆的亚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游走在我与科学院之间吗 ?”
被拆穿的莫利猛地一震。
果然修郁一直知道,他所有的行为都显得可笑至极。他从来都知道修郁是只危险的雄虫,却不知竟会恐怖到如此地步。
这么多年,修郁都耐心埋线让他步步掉进陷阱……但显然,莫利自作多情了。修郁仅仅是没有将他放在眼底,不屑于动手对付他。
“……”莫利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一根手指却挑起他的下颚,从他的下颚冷冷划到脖颈,危险地顶着他的喉结,迫使他抬头。
“你迷恋的不就是这些吗?”
修郁的唇角冰冷无情。
他早就看透了虫心。亚雌的迷恋只不过是危险带来的肾上腺素的快-感。他迷恋的是一个高高在上玩弄虫心、无法触及的存在。
正如他背弃他,投身科学院一样。
莫利爱的始终是危险又迷人的权势。
那根手指仿佛刺穿了喉结,叫莫利的喉结艰难滚动,“萨缪尔上将知道您是这个样子吗?”
修郁彻底否决了他的感情,击溃了他的信仰。癫狂充斥了亚雌的眼睛,他不顾一切地盯住修郁,“大人,是您太无情也太可怕了……连我都无望恐惧到只能转身……”
他知道修郁向萨缪尔隐瞒算计了很多。
正如算计他一般。
莫利幽幽笑道,“等萨缪尔上将知道一切后,大人您觉得他会作何选择呢?”
“您利用了他。”
“他会变成下一个我。”
他要在修郁心底留下点什么,如若不行那就诅咒。
“您……呃!”莫利还想说什么,脖颈却猛地被掐住。那双暗色淤积,冰寒刺骨的眸子,如同看死物般看着他。
他毫不怀疑修郁会在这里杀了他。
但他偏要激怒修郁,痛苦着出声,“您终究会失去……”
修郁的摧毁欲从未汹涌到如此程度。
看着逐渐断气的亚雌,在最后一刻他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松了手,眼中的情绪趋于平静。
“至少在这一点上。”
“你没有资格与萨缪尔相提并论。”
修郁结束了这场审讯。
他也没有继续审讯的必要,正如亚雌猜测的,所有的事件都在朝着他算计出来的方向,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将审讯工作转交给军雌。
无情嘱咐,“按规定流程审讯。”
军雌哪里不知道上司的意思,直接开启了精神审讯模式。修郁无视了身后传出的惨叫,径直离开军部。
两日后,萨缪尔出院了。
他回到了军部,但因为身体因素绝大部分的工作都由修郁接手。修郁一面照料着蛋,一面处理着公务。
蛋在持续的能量补充下,终于脱离了休眠模式。尽管还有些虚弱,但已经能够自主活动了。
它被修郁放在桌面上,圆尖尖对齐自己雌父方向,悄无声息地滚去。
因为被修郁的能量丝网覆盖,蛋保持着极度警惕。修郁每批改一份文件,它便悄咪咪往前滚去。每处理完后停顿的瞬间,它便猛地顿住了蛋形。
假装乖巧,一动不动。
修郁如何感知不到蛋偷偷摸摸的动作。那么一个蛋在桌面滚来滚去,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只是这枚蛋也不知道继承了什么谁的智商,秉承着他瞧不见就不存在的理念,小心翼翼脱离着修郁的控制,滚向前方的萨缪尔。
终于在蛋即将滚落办公桌的时候,修郁抬了眸。看着警铃大作瞬间顿住的蛋,微眯了眼。
蛋崽委屈,它不要和雄父待在一起。
——蛋蛋,不在。
——瞧不见,瞧不见。
它自我催眠。
可修郁的声音还是响起了。
“回来。”
蛋崽一抖,将圆圆屁股对准修郁就是不动。
修郁伸手去抓,蛋崽便随即溜走。甚至故意往前凑凑,在等修郁的手伸来时,再次滚开。
几次三番。
它得意地扭了扭圆滚滚的屁股。
——路略略。
——抓不到,抓不到。
灵敏调皮的蛋在办公桌上,滚来滚去就是不让修郁抓到。
他被一枚蛋给遛了。
看着疯狂扭屁股的蛋,修郁决定不再陪它玩下去。直接外化出精神触角将蛋捕捉,然后裹成一个球。让调皮的蛋,无法动弹。
巨大的动静终于引来了萨缪尔的注意。萨缪尔停下来手头的工作,抬眸便瞧见了被五花大绑,却抗议地疯狂晃动的蛋崽。
他错愕,“……这是怎么了?”
修郁唇角勾起得体的笑,“蛋困了,哄它睡觉。”
——呜呜。
——放开,救救。
萨缪尔虽然不太相信,但看着修郁与蛋还算良好的互动,感到欣慰。
至少修郁是在意蛋的。
他略感心虚,对着修郁道,“看来崽崽还是很乖,很喜欢你的。”
修郁保持着微笑,却再度微眯了眼。
“是挺乖的。”
被五花大绑并强行乖巧的蛋崽,终于在修郁暴力哄睡中,满腹呜咽地睡着了。
在壳里梦呓时,还不忘操着口齿不清的奶音骂道,“坏坏……”
萨缪尔瞧着和谐的一虫一蛋,欣慰地露出笑容。可片刻后又感到不安,他明显地感觉到在事故发生后,修郁对他的态度有了转变。
两虫之间的距离似乎被拉进。
可这样的变化,却叫萨缪尔感到莫名感到不安。
因为他无法确认修郁的转变是来源于什么。
会是喜欢吗……
萨缪尔无法确定。他忍不住回想起,被送去军区医院时,自己情不自已对修郁的表白。
修郁并没有回应他。
蛋已经出生了。
破壳后的崽崽完全可以跟着修郁生活,那么他们之间的一纸协议。以及那摸不着的婚约登记表又算什么呢?
萨缪尔的心情酸涩起来。
这是亟待解决的问题,逼迫着他不得不去思考。
他的掌心忽然冒出点热汗。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神憧憧地盯着修郁。微颤了嗓音问道,“修郁,你开始有点喜欢上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