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要离婚, 提前习惯一下。”
林予墨没看他的表情,站起身,坐久还有些晕, 她嗓子干哑,说她是林予墨。
“好的,到你了。”护士看向傅砚礼,说:“那你先去给你前妻缴纳一下费用, 还有取药, 费用在机器上缴就好。”
“……”
傅砚礼皱眉, 但也没解释, 拿各种单子去缴费。
输液需要点时间, 林予墨也没力气,她进去输液,三瓶药,两个小时左右。
期间爸妈打来视频,她接过, 声音调低,对着屏幕才知道自己脸红如番茄,她将镜头给去自己的药瓶,说才开始, 可能四五点才能回家。
秦女士说:“没事,妈妈等你回来吃饭, 小傅呢,不在旁边吗?”
“……去缴费了。”
“好,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们说。”
“好。”
挂掉视频, 傅砚礼缴完费回来,在她身边坐下。
取药的同时顺带买了退烧贴, 蓝色的印着卡通人物,看起来是儿童版。
“贴一张,会好受一些。”他撕开包装。
林予墨目光迟缓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心理素质能那么好,到现在,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好像他们什么事也没有。
傅砚礼手指修长,退烧贴在他指尖显得更迷你,他拿着要贴她的额头,她抗拒地要转过脸,他在那之前捏住她的下巴,固定位置,一手拨开额边的碎发,贴上后同时也放开手。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烧起来的脑袋好受一点。
“接下来我一个人就行,你可以回去了,我不是很想看到你。”林予墨转过去,不再看他。
“我陪你,要是觉得困的话,可以靠着我。”
林予墨闻言觉得好笑:“不好意思,我没有靠着前夫肩膀的习惯。”
“予墨。”
声调里饱含无奈。
“别叫我,别这么叫我。”
“对不起。”
林予墨一滞,她好讨厌感冒,讨厌鼻塞,呼吸不畅,眼里是没完没了的梅雨季,一直弥漫着水雾。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感冒跟你没关系。”她语气嘲弄。
傅砚礼嗓音低沉,说:“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没想要你难过,只是事情发生,他不堪托付,与其看着你选错人,不如选择短时间的难受,你难过,我也并不好受。我以为我做的事正确的,但正确不一定是对的。”
他停顿。
林予墨睫毛在颤动。
“我没有要替你的人生做决定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开心,让你产生这样的感觉,我很抱歉。”
“到最后,没想到反而是我让你难受。”
退烧贴的包装纸袋还没扔掉,在他的手里,展平折叠,细碎的声音,像是无名的呜咽声。
“我承认我做得并不光彩,对不起,我想过,如果他拒绝,不为所动,我会为他提供更多的便利,但他没有,我认为他不值得你喜欢。”
“这么说听起来冠冕堂皇,所以事实是,他同意时我松了口气,我有自己的私心,我不想你们在一起。”
是真的松口气。
如同劫后余生,庆幸也侥幸。
医院的一直在叫号。
傅砚礼说完好长一段话。
林予墨在听,从他的对不起开始,心脏就小幅度地拉扯着,她偏头去看他,问:“为什么,因为喜欢我吗?”
傅砚礼看着她的眼睛,承认,说:“嗯。喜欢你,也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什么时候……”林予墨想起刚搬宿舍的时候,她跟自己新室友的对话,她那时候的确不喜欢他,拿他当哥哥。
她以为他也一样,当她是妹妹。
所以他喜欢自己,比她想象中更早?
意识到这个事实,她也没有多开心,有其他的情绪堵着,没什么波澜。
林予墨在努力消化他这段话,她沉默半晌,许久才继续说:“这段时间我还挺难受的,在想,要是真离婚的话,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不是都没了。”
“还想难怪有些人宁愿做好多年的朋友也不跨出那步,是怕结束的时候,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段感情,还是友情。”
“你走了,我还住在那个家里,刚开始挺不适应的,跟你有关联的东西总可以让我想起你,但我现在已经尝试着去习惯,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她吸下鼻子,用没有在输液的手,指腹揩掉两边的眼泪。
“我觉得我适应的还挺好的。”
她呼出口气,这十几天怎么过的,只有她自己清楚,不是他现在突然回来,做些对她好的举动,说一段早该说的话就能和好如初。
林予墨冷着一张脸,心也跟着硬起来。
她去看快要输的液,叫护士换药,护士过来,阻隔在两人中间,话题中断,只剩下沉默,不到一分钟药已经换完。
林予墨坐正,全身上下,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意。
“我适应的不好。”
傅砚礼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些苦意。
不是适应不好,是无法忍受。
坦白之前,他做过准备,想过她可能的有的各种反应,也做好最糟糕的结果,无论哪一种,他都认,都接受。
但现实是,他听到离婚两个字时,戒断反应就开始出现。
他去往美国,手机里不会再有她的消息弹出,她的生活不再对他分享,他只能去看她的朋友圈,窥见她生活一角,而其余时间,他的生活泛善可陈。
他尝试一个人对弈,棋局摆上,复刻的是她引以为傲的“起步绝杀”,他说一辈子都输给她,但没想到他们可能没有一辈子。
“我受不了。”
傅砚礼以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道:“别不要我行不行?”
林予墨喉咙如堵,有一处已经软得一塌糊涂,情绪快要外溢,她咬住唇,说:“傅砚礼,是你提的离婚。”
在她什么都没说的时候,他就已经宣告他们的结果。
“我以为你会恨我。”
“你以为现在就不恨了?”语气很不好。
刚才说太多话,林予墨明显感觉到喉咙的不适,她抿下唇,说:“我现在很难受,不想说话了。”
“好。”
傅砚礼缓了下,又问:“要间病房你睡会?”
林予墨摇头,只有两瓶,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回去了。
她低头玩手机,是无聊的消除游戏,手指在胡乱地动,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回想着刚才对话,心里的雾霾一点点散去,想明白一些事,释怀一些事,但没完全消气。
手机玩得眼睛疼,林予墨索性关机,闭上眼睛休息。
她感觉到傅砚礼的靠近,动作很轻地将她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她是真的犯困,闭着眼没动,脑袋下的肩膀宽阔,但挺硬,靠得并没有很舒服。
傅砚礼保持着没动,半个身体没什么知觉。
四点多,最后一瓶药输完。
到家五点,家里正热闹,秦女士问她情况,她手背上还留着针,说:“好点了,再去一天就该好了。”
秦女士探过她的额头,说:“没那么烧,但也要注意休息。”
陆宜肚子已经显怀,闻言还要过来,林予墨赶紧阻止她:“别过来,我感冒,又刚从医院回来,要是传染给你,我哥肯定饶不了我。”
“这么多话,看来的确是好了。”林晋慎投来一道视线。
林予墨有种初愈的虚弱感,感觉到饿,去厨房找吃的,傅砚礼手里拿着她的药跟包,先去楼上放下。
六点,准时吃饭。
饭后推出蛋糕来,秦女士本想跳过吹蜡烛的环节,认为自己年纪一把,再做这些就有些幼稚,被以林予墨为首的反对,最终闭眼许愿吹蜡烛。
“行了吧?”秦女士问。
“许的什么?”林予墨问。
“才不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哟,还挺迷信的。”
“……”
当天气氛很好,热闹,温情,林予墨看着秦女士也觉得开心。
回过头,正好撞上傅砚礼的漆黑目光,笑容登时收敛,她板着脸,从他身边经过。
可能感冒快好,呼吸顺畅些,还能闻到一些气息。
林予墨起色见好,跟小表弟玩上次的双人游戏,她以病人的身份要他让着自己,小表弟虽然表情不耐烦,但还是有起码的人道主义,没有像上次那样嫌弃她。
玩游戏的空档,她瞥见傅砚礼接数个电话,看着挺忙。
之后他上楼去客房,打开电脑,应该是那边有个视频会议,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
那边应该脱不开身,他回来,也不得空闲。
林予墨回过神,自己操控的小人又一次没跳过掉下去化为灰烬,死掉了。
小表弟鼓着腮帮子,劝告自己一定要忍耐,小孩子应该有一颗善良的心。
林予墨有被可爱到,去捏他的脸,说:“这把我好好玩。”
小表弟咬牙:“你最好是!”
宾客散尽,家里安静下来,林予墨回卧室,洗澡换睡衣,没有要等他的意思,等他结束不知道几点,可能睡在客房。
睡到半夜,林予墨是被热醒的。
本以为是退烧导致,结果是因为身边多出一个热气腾腾的男人。
傅砚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房间,又是什么时候上自己的床,而因为肢体记忆,她半趴在他的怀里,一条腿还搭在他的腿上,跟以前的姿势没分别,看着是她自个儿主动靠过去的。
这是趁虚而入。
林予墨坐起来,借着室内的昏暗光线,看到软榻上还放着一条薄被,明显那有睡过的痕迹。
所以他是睡到一半爬上床的?
她坐起来,傅砚礼跟着醒过来,他以为她不舒服,下意识地坐起去探她的额头,还没碰到,就听林予墨说:“谁允许你睡床上的?”
“现在,从床上下去,请离你的前妻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