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谈过恋爱时, 林予墨对情侣间互叫“宝宝”不能理解,过于肉麻,她接受无能。
现在轮到自己, 她才发现是因人而异。
人类本质就是双标。
林予墨闭眼冷静片刻,强压住嘴角,重新拿起手机,傅砚礼回到床上, 靠坐在床头, 睡衣已经穿上, 漆黑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话题回到正轨。
她有找不到的东西, 问他放在哪里, 他能准确说到哪只箱子的夹层里,她下床就找,果然在。
两个人第二天都有工作,不能久聊,互道晚安后挂掉视频。
林予墨却睡不着, 一半是因为那句“宝宝”,另一半是临街真的太吵,民宿是木质结构,单面玻璃, 并不隔音。
她将白天拍的照片,凑齐九张发了条朋友圈。
深夜适合网易云文学, 但她最近感情顺利,实在酝酿不出那种情绪。
云杉是最先点赞,她在拍夜戏, 说看着挺不错的,有点像云南。
林予墨报了个名字, 说的确有点小云南的味道,有时间来度假,适合调剂心灵。
云杉:【好的,老板,请给我批假,我马上飞来。】
两人一言一语地回着,将朋友圈当成聊天框,一些朋友跟着插话,留言占满整个手机屏幕。
回复间,房门被敲响,陈丝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林总,您是不是还没睡。”
林予墨起身开门,陈丝丝穿着棉质睡衣,素净的模样,说自己也睡不着,实在太吵,听民宿的工作人员说,一般要等十二点过后才会慢慢安静下来。
“我打算点外卖,小林总你要不要一起吃点宵夜?”陈丝丝拿着手机点了下。
林予墨点头:“好啊。”
小城市,外卖送得比预想快。
陈丝丝点的是烤串跟啤酒,啤酒不是一两罐,是一打。
林予墨看着她小身板,没看出她这么能喝酒,陈丝丝腼腆一笑,扣开啤酒罐拉环,说:“我爸爱喝,一到夏天就喜欢喝冰啤酒,我们家就我能陪他喝。”
喝过一罐啤酒,陈丝丝话也多起来,聊到自己的恋爱,现在的男朋友是她高中同学,也是她暗恋对象,暗恋三年,为了考上跟他同一所学校努力学习,最后报考一个志愿,录取到同一所大学。
是她告的白,也是她倒追的,经过大半年的努力,终于将人追到手。
眼下两家家长见面,已经准备结婚。
林予墨托腮,听得起劲,她以为自己的助理是个特文静的小姑娘,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陈丝丝问:“小林总,结婚好吗?我总是有点害怕,怕结完婚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问我?”
林予墨愣住,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没办法替她做出这方面的解答。
“我们跟你们的情况不一样,我们不像你们恋爱多年,然后选择结婚,我们是青梅竹马,认识很多年,到适婚年纪,是准备互相凑合的。”
“可你们不像呀。”陈丝丝感到意外。
她见过两个人在一起的样子,那是傅砚礼来接林予墨下班,陈丝丝说林予墨办公室有人,可能需要等片刻,他说好,没有一点架子,也没有一点不耐烦,等过一会,陈丝丝觉得差不多,带他过去。
陈丝丝看见,傅砚礼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老板身上。
两人牵手出去,公司职员还特意建群讨论,都在说小林总新婚好甜蜜。
喜欢是装不出来的,它藏在所有细微动作里。
“他一直在看我?”林予墨显然抓错这句话的重点,“下次帮我拍下来,留下他偷看我的证据。”
陈丝丝哑然失笑。
林予墨道:“婚姻这件事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具有参考性的回答,但正如你义无反顾追求他半年,只要你觉得值得就好。”
像他们的开始,在当时看起来并不是正确的。
但不妨碍她现在,已经在想,他们还有下一个二十七年,运气好的话,还有下下一个二十七年,等到他们变成小老头小老太太,又会是什么光景。
她害怕变老,因为会不漂亮。
但跟傅砚礼一起变老,似乎可以接受。
……
林予墨在外流浪五天。
因为是考察,再怎么归心似箭也加快不了进度,所有的数据都需要时间支撑,从周末到工作日结束,确定数据足够,她定了当晚回去的航班,连转两趟,到京北已经是凌晨三四点。
她将机票信息的截图发给傅砚礼,是通知他,她今晚回去。
傅砚礼看到,回:【我来接你。】
林予墨:【不用,我到已经很晚,我自己能回去。】
傅砚礼坚持,她拗不过,也就同意。
陈丝丝跟林予墨一块飞的,飞机落地,两人都困成狗,一左一右出机场,远远看见傅砚礼,陈丝丝准备自行打车,这个点有点困难,林予墨说顺带送她回去。
这个天气,还是冷的。
且有倒春寒的趋势,林予墨穿得不多,没走两步,傅砚礼已经走过来,推过她行李车,同时一只手牵住她。
手很凉。
傅砚礼感觉到:“怎么那么凉?”
“是吗?”
林予墨给他介绍自己的小助理。
陈丝丝乖巧地点头道:“傅总你好,我是小林总助理,陈丝丝。”
“你好。”
林予墨道:“她住得不远,我们先送她回去。”
“好。”
傅砚礼打开后备箱,将行李放进去。
三个人上车,林予墨很快发现,有第三人在,傅砚礼不说想她,也不叫她宝宝,而是正儿八经地跟她聊起工作,她躺在副驾,困得要命,听他的话更是昏昏欲睡,忍不住翻白眼,五天没见跟她聊这些,是不是太闷骚了点?
二十来分钟,到陈丝丝租住的房子,林予墨让她休息一天。
睡眠极度缺乏,她在回程的路上睡着。
等到地点,傅砚礼碰着她的脸,轻声叫着她的名字,她模模糊糊睁开眼,跟他对视,他让她回床上去睡,她伸出手。
意图明显,不想自己走,想让他抱自己上去。
她也不是认真的,单纯黏糊一下,毕竟从车库到楼上,有些路程,抱着一个成年女性,是个很考验体力的挑战。
下一刻,傅砚礼俯下身,将从从副驾驶抱起来,抬腿,关上车门,便大步往楼上走去。
林予墨心脏漏跳一拍,随手抱着他的脖颈,原谅他在车里的无趣。
房间里床单是新换过的,能闻到洗衣液的洁净味道,软厚适度的床垫,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熟悉,滚一圈邀请陪自己睡觉。
现在五点,他还有两三个小时上班。
林予墨保证:“你别想歪,只是睡觉,我好困好累,没力气的。”
也就是说她有心无力,他是安全的。
傅砚礼说好,将卧室的窗帘拉好,房间没自然光,更适合睡觉,他一躺下,就有人摸索着过来,自然地拉过他手臂当枕头,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脸像小动物似的蹭蹭,寻找到合适的姿势,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闭着的眼睛又睁开,她拉着他的领口,鼻子凑上去,小狗似的细细闻着。
傅砚礼将她脑袋摁回去,问:“在闻什么?”
“闻有没有不该有的味道。”林予墨不受管束的再次凑上去,其实只是私心,她很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
“闻到了吗?”傅砚礼问。
林予墨皱皱鼻尖,说嗯:“闻到了,闻到了断情绝爱的味道。”
“……”
“你说你想我,叫我宝宝,让我早点回来,结果我回来,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她闭着眼,小嘴一张一合,指控的话一股脑就冒出来。
“你是骗子。”
傅砚礼:“没骗你。”
“你狡辩吧。”
傅砚礼叹了口气,没有狡辩,握着她的手,牵引到一个位置,林予墨被烫了下,意识到是什么手指都收紧,他将她手指一根根打开,放上去。
生理反应是诚实的。
林予墨脸一红:“你,流氓。”
“睡吧,等你睡醒。”
很平常的一句话,听在林予墨耳朵里,就像是送死囚临刑前一顿饭,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她睡不着了,索性拉着他聊天转移注意力。
话题从这次的旅行,聊到他们婚礼后没有蜜月旅行,傅砚礼答应给她补偿,问她想要什么。
平心而论,林予墨什么都不缺,再昂贵的礼物也不一定能打动她,她想到点什么,道:“我要你三天时间。”
时间对他们来说是最宝贵的。
“去哪?”
“去滑雪?我看到朋友圈有人在晒,眼下,是芬兰滑雪的最佳时间。”
她一个冬天为大哥的婚姻操碎心,再加上陡增的工作量,这个冬季还没出国旅行。
傅砚礼说好。
芬兰的签证从申请到办下来,花了一周多的时间,两人拿到护照的两天后出发,九个小时的航程。
酒店的人,来机场接机。
行李放置在房间,两人在房间里用了第一顿餐。
林予墨不会滑雪,傅砚礼会,但安全起见,还是请了一位专业的教练。
教练是位棕发灰眼的芬兰人,会英语,热情幽默,擅长鼓励式教学,赞她滑雪有天赋,这话有水分,否则她也不会快将所有能摔的姿势集齐。
还是有些进步,能滑得更远。
课时已经过半,教练用新学的蹩脚中文,对她竖起拇指道:“很好很好”,她立即边摇头边回,沮丧说着“so bad!”
教练被逗笑。
傅砚礼从高级雪场热身回来,林予墨不是个轻易能放弃的主,越挫越勇,摔过后爬起来拍拍雪,又要继续。
“休息一会?”
林予墨板着脸,摇头,说要继续。
教练跟傅砚礼闲聊,夸道:“你的小妻子很可爱。”
之所以用小,因为林予墨的确看着小小一只,不是内敛的性格,很会表达自己。
“谢谢。”
傅砚礼道。
林予墨坚持不懈地在课时快要结束时,滑出最满意的一次,她克服恐惧,即便风在耳边刮,她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她看到平地一个白色身影,心里平静下来,控制好速度,顺滑的像是全身带风。
距离傅砚礼越来越近,他似乎举着手机,在拍照,她仰头想作出帅气动作,以便留存下来,供自己瞻仰,一个分心,速度失控,身体失衡,剩下的路程是滚下去的。
甚至,直接滚到傅砚礼脚边。
傅砚礼拿着手机,低头,将那狼狈瞬间拍下来。
“……”
林予墨甩锅:“我本来滑得好好的,都是你,吸引我注意,让我分心!”
“看出来了,前面都滑得很稳。”傅砚礼拍完照将手机收回口袋,伸出手,拉她起来,因为穿着滑雪服,起来的动作有些笨拙。
她摘下滑雪镜,露出一双因失败次数过多而有些伤感的眼睛。
傅砚礼哭笑不得,安慰她还有时间,因课时时间到,教练已经先走,他替她拍掉雪尘,道:“下午我陪你练 ,现在先吃饭。”
吃过饭稍作休息,林予墨又重新站上滑雪场。
这一次,教练是傅砚礼。
基础的动作教练已经教得差不多,他更多是带着她一块滑,纠正她的动作,来回几次,已经滑得很不错。
林予墨全然忘记白天摔得有多惨,自我肯定点头:“教练说的很对,我还是很有天赋的。”
“不是老师教得好?”傅砚礼问。
“那也是学生学得好。”
滑得累了,林予墨就席地而坐,环视着眼前冰雪世界,因为不是节假日,人不算多,国人面孔更少。
傅砚礼已经去高级雪场,从上往下,路线是漂亮的曲线,她举着手机录下视频来,非常满意翘起唇边。
总有一天,她也要滑得跟他一样好。
前提是多滑。
从滑雪场回酒店的路上,林予墨叮嘱:“以后每年都要带我来滑一次,不对,是三次。”国内两次,国外一次。
“你不是怕冷吗?”
“现在不怕了。”林予墨看他,“还是你不想?”
傅砚礼笑,牵住她的手,说怎么会,“第一次遇见天赋异禀的学生,作为老师,也很开心。”
用过晚餐,两人计划去泡温泉。
室外的自然温泉,遇到下雪时,还能边泡边看雪,他们没遇上,只能欣赏池边的积雪。
林予墨翻找出准备好的泳衣,跟海边穿的比基尼区没多少区别,很性感,傅砚礼看见,皱眉,让她裹紧浴巾。
她腹诽他思想过于保守。
泡温泉的气氛很好,工作人员有送香槟跟水果盘,喝喝酒,看开阔的自然风景,别有一番风味。
温泉池挺大,男女共用,除他们之外,还有几个外国友人。
其中应该是一家人,父母带着孩子。
林予墨注意到一个看着十六七岁的小男孩,标准的金发碧眼帅哥,年纪推算可能不准,外国人一向早熟,但确定的是,小哥很俊美。
可惜的是外国人花期很短,可能没几年,俊美少年就要变成大叔。
她惊喜地跟傅砚礼分享自己的发现。
傅砚礼反应平平,说还行,又问:“外国人不是都长这样?”
林予墨听着想翻白眼,说:“亏你还留过学呢,难道你的朋友们都张一个样?你怎么分得清谁是Devin谁是Jack?”
“我没有叫Devin的朋友。”
“就是个比方!”
外国友人也注意他们两个,对眼前漂亮的东方面孔很感兴趣,看林予墨模样活泼,便主动跟她搭话,问她是哪国人。
林予墨回答。
对方啊了声,表示她曾去过,但中文不好,只能说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用蹩脚的中文,说谢谢,你好,我喜欢你之类的短语。
林予墨笑着纠正她的发音,还就这么聊起来。
问及她是做什么的,林予墨睁着眼睛胡扯,说自己是一位不怎么出名的小演员,这次是出来度假散散心,对方深信不疑,她的外形有足够说服力。
对方问待会能不能拍张合照,她笑着答应,毕竟出门在外的身份是自己给的。
“那这位,是你的男友还是老公?”对方又问。
林予墨回看眼傅砚礼,他望着自己,等待她的回答,她扭头,镇定道:“都不是,他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经纪人。”
傅砚礼:“……”
“啊你们是兄妹,我还以为是情侣,抱歉抱歉。”
“没关系。”
林予墨回头,看着傅砚礼道:“我跟哥哥相差三岁,年纪相仿,看不太出来也是正常的。”
“哥哥,帮我递下酒。”她眨着湿漉漉的眼睫。
傅砚礼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还是将酒杯递给她,又道:“少喝点。”
“没关系啊,有哥哥在。”
哥哥哥哥的,叫上瘾了。
林予墨平时叫不出口,但在新身份的加持下,以及异国他乡里,哥哥两个字叫得毫无障碍,说起他们两个人小时候的事,也没有半点对不上的地方。
毕竟,他们小时候相处的确像兄妹。
一番交谈下来,外国友人被他们的兄妹情感动到,夸赞傅砚礼的确是个好哥哥。
林予墨忍着笑,戏精上身点头应下:“是啊,是啊。”
温泉不能久泡,林予墨准备起身,傅砚礼先起身,挡在她前面,直到她将浴巾穿上才跟着踩上去。
回室内的路是木板路,积雪被清理干净。
林予墨回女更衣室,洗过澡后换上自己的衣服,夜里更冷,她怕冻,戴上一顶毛线帽,拉得很低,只留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脸。
没化妆,但素颜也很好看。
林予墨出去时,傅砚礼已经好了,在等她。
这里离他们住的酒店有些路程,需要等车,傅砚礼将她的帽檐压低,握着她冰凉的手揉搓,看到她冻红的鼻尖,问冷吗。
“这样就不冷了。”
她呵出气,立刻成为白雾。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什么也不用做,到处游山玩水。”林予墨真心感叹,跟傅砚礼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快乐。
同时深知他们能享受常人所享受不到的优越物质条件,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他们是不能任性的成年人。
“以后多带你出来玩。”
“好啊好啊,”林予墨眨眨眼睫,开玩笑道:“要不然早点生个孩子,等孩子快快长大,我们就可以早日退休了。”
“要是孩子不争气呢,不仅接不了班,还要让我们加班。”
“呸呸呸,不会的,孩子的妈妈,当然爸爸也很优秀,孩子也不会差哪去。”
她说爸爸妈妈时,眼神异常柔和。
傅砚礼不可控地被吸引,心动不止,他没有在公共场合接吻的习惯,只是本能使然,本能地想去吻住她的唇。
在大雪地,在异国他乡,他们相拥,他们接吻。
林予墨闭着眼睛,感觉既冷又热,她呼吸急促,全乱了。
还没分开时,不远处响起交谈的人声,两个人同时意识到,着急地分开,她一扭头,见到走来的人愣住了。
走来的,俨然是在温泉池里相谈甚欢的那群人。
同样愣住的不止是她,还有外国友人们,他们表情不可名状,震惊的点在于,林予墨跟傅砚礼作为兄妹,竟然在接吻。
这不是骨科吗?
他们忽然理解,为何两个人要大费周章跑到异国旅行,没人认识,适合光明正大地谈这段禁忌恋。
“……”
林予墨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解释,毕竟她刚胡说八道的部分不是一点半点。
外国友人还是很看重个人隐私,在她还没解释之前,就先摆手道:“我们理解的,这就是爱情。”
真爱无敌,可以跨越国界,跨越性别,甚至跨越血缘。
甚至还有人跟她说了声加油,意在希望她能坚持下去,不要在意旁人眼光。
林予墨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快,她笑不出来,甚至说不出什么,最后在他们走时,机械地挥了挥手臂,等人一走,她整颗脑袋懊恼地抵上傅砚礼的胸膛。
“啊,我不想活了。”
丢人丢出国,她可真能为祖国抹黑。
傅砚礼低垂着眼睫,将她前后反应尽收眼底,他并没有半点难为情,别人的看法在他这里无所谓,他反复品尝着她的小表情,实在可爱,他忍不住笑。
他拍下她的肩,嗓音低沉提醒道:“妹妹,车到了,该回酒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