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袅袅, 海棠灼灼。
在阮梨漫长的温静凝望中,副导演喊了声卡
工作人员停下手上的工作,副导演摘下耳机, 回放屏幕上的画面, “完美!”
张导闻言大步走过来, “我看看。”
屏幕上,巧笑嫣然的少女蓦然回头, 乌软的眸中漾着笑, 漆黑瞳仁不染半点杂质, 澄澈得如一汪湖水, 载满春日晴朗与岁月安好。
笑意盈然的回望中,少女的眸光却渐渐有了焦点, 开始具象, 乌润眼底涌起刹那的恍惚和讶异, 又渐渐变得宁静而深长。
“这个眼神戏好!”张导当即赞道。
“是不是!就是有一种那样的感觉——”副导演歪头拧眉, 开始自行脑补, 然后慢悠悠道:“不经意回首间,仿佛于人山人海中窥见了那个人。这段时间我跟着博物院的老师学了不少东西, 听说那幅《春日海棠图》原本就是画给心上人的,到时候转场衔接现代场景——绝了!”
张导点头, “是不错。我就说阮老师可以, 这个表现力, 不知道能秒杀多少女演员。”
副导演偷偷打趣道:“不止演技,脸蛋也没得说, 真人比镜头里还好看。”
一旁, 张子英也冲阮梨竖起大拇指,“厉害啊, 我的阮老师,明明有脸,偏要靠才华吃饭。我说你要不别干咱们这行了,好好一小姑娘,不是下洞坑就是和泥巴的。嗳,你看什么呢?”
张子英不解,顺着阮梨的视线望过去——张子英呆住了。
好家伙!这不是她前两天还在八卦的那个资本大佬金主霸霸嘛!叫……霍……霍什么来着?
对!霍砚舟!
真人这么酷的嘛?又帅又man,网上那些照片真的是连大佬一半的气场都没拍出来。
差评!
而此时霍砚舟的身边,姓陈的年长男人正在和曹院长交谈,“这女演员是谁?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和你们院里的那个……”
“是,陈部,我们文保部的阮梨,京大的高材生,也是蒋老的得意门生。去年总台的那档守护国宝的节目,她是蒋老的助理,一天几趟地往台里跑,您可能有点印象。”
被唤作陈部的老者点点头,“后生可畏啊。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必然能独当一面。”
曹院长笑着应道,“是,去年还评了优秀青年。”
两人交谈完,又不约而同地齐齐看向霍砚舟,不因别的,霍砚舟投向远处的视线太专注,让身边人下意识就好奇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
循着霍砚舟的视线,陈部长和曹院看过去——视线的尽头和方才他们讨论的焦点重合,春日海棠树下的宋时少女,京北博物院的小阮老师。
这……
片刻的对视中,阮梨倏然提起裙摆,朝着霍砚舟小跑了过去。
“嗳,你干嘛去?卸了妆还要补两个上午的镜头!”张子英不得不跟上去,却见阮梨就这么径直往大佬所在的方向跑过去。
张子英连忙追上去,阻拦的话正要往外蹦,阮梨自己又停了下来,和霍砚舟大概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她胸口微微起伏,视线像是黏在了霍砚舟身上。
张子英心中打鼓——不是,姐妹,你可是有老公的人啊!
而霍砚舟的身边还站着两个人,张子英最怕和领导寒暄,此刻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阮梨身边,两人齐齐道:“曹院。”
曹院长笑着点头,“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陈部长。”
张子英嘴巴张圆一瞬,她上一次见这位老先生还是在电视的新闻里呢。阮梨则礼貌地冲长者开口:“陈部。”
曹院又看向霍砚舟,介绍道:“恒远的霍总,也是咱们这部纪录片的投资人。”
张子英这回没卡壳,很利索地一声霍总。倒是一向最有规矩且从不在任何场合失了礼貌的阮梨却没吱声。
张子英悄悄去碰阮梨的手臂,提醒她打招呼,而不是一直盯着人家看,却听阮梨开口问道:“你怎么来啦?”
张子英:“……?”
阮梨确实没想到霍砚舟会来,至少在两人昨晚的聊天对话里,霍砚舟并没有说今天要回来。
霍砚舟:“来接你下班。”
张子英:“???”
张子英:“!!!”
这一回,连陈部长和曹院都满眼讶异——接下班?
如果没记错,霍砚舟方才在阐明来意的时候,说的就是“来接太太下班”。
太太——阮梨?
博物院的小阮老师就是霍砚舟口中的太太?
张子英显然已经不淡定了,听着两人说话的口吻和黏在一起的眼神,应该不太可能是兄妹吧。
所以阮梨一直跟她聊得那个豪门联姻的老公就是霍砚舟?
原来大佬不是单身是隐婚啊!她就说,像霍砚舟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单身,等等……她当时是怎么说得来着?
长得这么帅,这么有钱,还单身,要么有不可言说的隐疾,要么压根儿不喜欢女的。
张子英沉默。
默默在心中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在一众人的惊讶中,霍砚舟牵过阮梨手,“办婚礼的时候还请陈伯伯和曹院赏光。”
“当然。”
“一定。”
霍砚舟又看向阮梨,“这位是……”
阮梨缩了缩指尖,却没能将手抽出来,霍砚舟捉得太紧了。她不好再动作,只能任由霍砚舟这么牵着,又抓着张子英的手臂,“我师姐,张子英。”
“你好,霍砚舟。”
“你……好。”
张子英恍惚生出个离谱的念头,和这种级别的大佬握过的手去买彩票,是不是能中大奖?
周围也有不少人被吸引了视线,纷纷八卦又好奇地看过来。
大家开始小声议论——
“什么情况?”
“阮老师她老公,来接她下班。”
“这才是小阮老师的老公?上周不是有人说小阮老师的老公是个糟老头子吗?”
“放屁!嫉妒果然令人面目全非。”
……
“不过这男的看起来很不错,别的不说,脸和身材绝对没得挑,和阮老师很般配。”
“何止不错,这要是进了娱乐圈,光凭这张脸就能红得发紫。”
“别做梦了,还进娱乐圈,看到人家手上的那块表没有,起码五千万。”
“恒远的霍砚舟,你们没听说过吗?穷得只剩下钱了。”
……
霍砚舟正在同陈部长和曹院说话,张子英直接拉着阮梨进了临时搭建的休息棚。
“阮小梨同学,请你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张子英抱臂,一副今天势必要拷问清楚的模样。
“交代什么呀?”阮梨绕着身前的胭脂丝绦,在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就是师姐你看到的那样。”
“我看到的那样?”张子英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想不通了,你有这么牛逼的老公,你藏着掖着干什么?还让赵筱楠天天拿着她那个不成器的男朋友在我们秀恩爱?但凡你把霍砚舟祭出来,一百个薛远都给他秒成灰渣渣。不行,一千个!一万个!正无穷大!”
阮梨:“……”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张子英上下打量阮梨一眼,不解。
“师姐……你不生气啊?”
“我生什么气?”
“就……我一直没跟你说实话。”
张子英蓦地就笑了,伸手戳阮梨的额头,“你傻不傻,这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你老公是霍砚舟,我可太开心了,以后我逢人就能说,霍砚舟老婆是我师妹我同事我姐妹,是不是特有面子?”
阮梨弯着眼睛笑。
张子英没忍住,又抬手掐她的脸蛋,“别胡思乱想,你的家人就是你的隐私,你选择告诉我,我当然就听着,你不想说,我自然也尊重你的选择。没什么说不说实话一说。”
“师姐。”阮梨歪头,眼底盛着笑,“你真好。”
“那再给我捏一下。”说着,张子英就又要伸手去捏阮梨的脸蛋。
“不要,好疼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阮梨笑着去躲。
休息棚的门帘蓦地被掀开,阮梨一个不察直接撞在了身后人的身前,“对……”
腰被扣住,霍砚舟温沉的嗓音落在耳边,“小心。”
张子英一副“卧槽嗑到了”的表情,随即扬起笑,“霍总。”
她冲阮梨眨眨眼,“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蒋主任还有事找我,我先过去了啊。”
阮梨:“……”
张子英快步走出了休息棚,将门帘掩好,又拔高声音冲里面喊道:“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哪够,你先睡会儿,给你半小时!”
休息棚里的阮梨:“……”
她怎么从前不知道,师姐这么多戏,今天这个角色应该让师姐来演。
手还被霍砚舟牵着,阮梨想到他说是来接她下班的,“那个……我还不能下班,等下还要补两个镜头。”
“嗯,我知道。”
“所以,可能也没有半小时,我得去卸妆换衣服,不能让大家等我。”
“半小时哪里够?”
“嗯?”
在霍砚舟含着笑的注视里,阮梨凝白的脸颊一点一点变红。
他……他在说什么啊!
“阮老师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霍砚舟垂着眼,眼底凝着浅浅的笑意。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想歪!
“明明就是……”阮梨想要争辩,又想到自己之前的屡屡败绩,蓦地抿唇,“我看用不了。”
“什么?”
“没什么。”
才不要和他讨论这种话题,只会把她自己带到坑里去。想到等下还要补拍,阮梨抬手将五根细白的手指张开,“五分钟,不能再多了。”
“五分钟?”
“对呀。”阮梨没有察觉到霍砚舟眼底微暗的眸光,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看今天的妆面,“如果再在额间画一个樱花样的花钿,会更好看。”
女孩子乌润眸底没有半点暧昧旖旎,只是在客观评价自己的妆容,霍砚舟才恍然意识到,她口中的“五分钟”说的不是他。
也是,依着阮梨的性子,怎么可能和他开这种玩笑。
霍砚舟轻咳一声,“你刚刚说的五分钟……”
“哦,我要去换衣服卸妆,可能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陪你聊天。”
原来是这个五分钟,霍砚舟哑然失笑。
“怎么了?”阮梨微微歪头,眨眨眼,不太懂。
“没事。”霍砚舟深吸一口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没关系,你去忙,我在这儿等你,刚好可以处理工作。”
“那……也行吧。不过这里有点吵,你可以去——啊——”
阮梨压着声音惊呼一声,话还没说完,就被霍砚舟捉住手腕,直接跌坐在了他身上,软薄的苍葭色裙角翻飞,她撑着霍砚舟的肩膀。
腰被圈住,阮梨惊慌地看向门口。
“就抱一下。”霍砚舟安抚她,轻声道:“不会有人进来。”
不仅仅是因为张子英的那句话,张导看到他进了休息棚,当然不会让任何人再进来打扰。
可阮梨不知道这些。
隔着一道门帘,棚外人声嘈嘈,时不时便有脚步声经过。阮梨紧张得要命,搭在霍砚舟肩膀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心口怦怦直跳。
霍砚舟贴在她腰侧的手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另一只手也捉着她的手,在她细软的指骨处轻轻捏着。
“那就是你说的师姐?”
“嗯?”
“教你怎么培养夫妻情.趣的师姐。”
“……!”阮梨脸颊上好不容易退下的红又隐隐浮了上来。
他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光天化日……又只隔着一道薄薄的门帘,说这么令人羞耻的话啊。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谢谢她?”
“……?”
柔软的丝绢落在掌心,太容易心猿意马。方才的惊鸿一瞥,让霍砚舟生出无垠的贪念和欲念。
这样的笙笙,只能属于他。
旁人连窥视都不应该有。
隔着一道薄薄的金边镜片,阮梨敏感察觉霍砚舟微暗的眸色,“你……在想什么?”
想亲你。
抱着你。
想和你做更很多很多亲密的事。
但他的笙笙太害羞了,绝对不允许他在这里做什么过分的事。
“笙笙。”霍砚舟下意识将贴在阮梨腰侧的手收紧,薄而温热的呼吸就这么似有若无地扫在阮梨白皙的颈侧。
“我们把这套衣服买下来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霍砚舟的唇几乎要贴触上阮梨细白的皮肤,“这样的笙笙,很美。”
耳垂被轻轻一碰,阮梨瑟缩轻颤。
那是她的敏感带,连着耳后的一片皮肤,一碰就会有反应。
休息棚外有人停下脚步,“看到阮老师没有?”
“应该在卸妆吧,等下还有两个镜头要补。”
阮梨的心跳一瞬失序,压着嗓子,“霍砚舟。”
“嗯。”
霍砚舟轻嗯一声,温凉的唇借着这样的姿势直接落在了阮梨的耳后。
他太知道怎样让她动情。
阮梨眼睫轻颤,连带着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细白的皮肤上不见毛孔,只染着薄薄的粉。
休息棚外的人还在聊天。
“刚刚看到阮老师老公没有?我的天——”
“我听说年纪挺大的,是不是?”
“啊……?”
霍砚舟本能想要重重地吮下去,却听阮梨小声道,“不要。”
她不要被种草莓。
她等下还要出去见人呢。
唇下留了情,霍砚舟转而去亲吻她敏感的后颈,看着脖颈后绒毛一样的细小碎发一点一点立起来。
那两人还在聊天,好在关于“年纪挺大”的误会已经解开。但阮梨攥着霍砚舟的西装,心口像是揣了只过分活泼的小兔子,跳得越来越快。
唔,他可不可以不要再亲了。
霍砚舟却在想,她怎么这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