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偷袭！
晏玖反应极快, 手腕一翻，身体一动，扯开袭击者的手臂折到身后，以一个标准的擒拿姿势把对方按在了路边的墙上。
“啊——”
“晏哥！是我们的人！松手！”
丁旬的声音响起, 晏玖松手, 后退一步, 这才看清被他按在墙上的人是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性。
“嘶——你反应可真快。”她甩了甩被按得生痛的肩膀, 笑了一下，“你好, 我叫蔡景。”
蔡景？晏玖见过这张脸，在训练营的学员资料中, 她是代号为“花豹”的学员，排名在前十。
“你好, 这是……”晏玖指了指外面。
他们如今像是待在一片阴影中, 看外面的东西如同蒙着一层轻纱, 隐隐绰绰的。不过影响不大, 起码可以看到从屏幕中挣脱出来的鬣狗，横冲直撞地四处寻觅着猎物。
“我的异能, 它现在感知不到我们。”蔡景解释了一句, “等他走了，我们再想办法离开。”
赵熠问：“林共秋呢？她想起来没？”
蔡景点头：“嗯，她也觉醒了, 不过进来的时候我们失散了，我跟着她留下的暗号找过来的。”
赵熠从手上褪下那串手串，递给蔡景：“摸一下。”
蔡景碰了碰, 说：“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堕落, 还是快点和共秋汇合。”
晏玖问：“丁队不是说，躲到那家店里更安全吗？一直用异能的话，你撑得住吗？”
异能是一种能量的运转方式，自然不能无限制的使用下去，使用过量会导致虚弱昏迷甚至死亡。
蔡景脸色有些发白，“没事，这点时间还是够的。那家店很危险。”
丁旬问：“危险？我之前进去过，只要不碰触里面的东西，那些小熊玩偶不会攻击……”
“你们看那里。”
他们顺着蔡景的手指看了过去。
距离近了，晏玖才发现之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在小熊玩偶店的角落，靠近垃圾桶的地方，多出来一个推车。
推车很普通，日常在各种超市都可以看见，推车里堆满了各种玩偶，破破烂烂的。最上面，是一只豪猪造型的玩偶。
玩偶灰扑扑的，上面还有大片褐色污渍，看起来像从什么垃圾桶里捡出来的。小推车前面，挂着个牌子，可爱的字体写着——清仓，一折出售。
落款是一只可爱额小熊头像。
“这是什么？”
小单问了一句，“打折玩偶？这店不是小熊玩偶专卖店吗？怎么还有其他的。”
“主任，你们既然已经来了，应该知道训练营的基本资料了。”
赵熠点头：“嗯，我抓了汪强，读了他的记忆。”
“每个学员都有相应的代号，动物，丛林法则，适者生存。”蔡景冷笑一声，“那推车里的，是不是都是动物造型，对了，最上面的，是代号豪猪的杜威。”
杜威，他们熟悉这个名字，以一种独特异能在末世苟到了最后的异能者，说不上强大，却因为足够没道德底线够卑鄙无耻活了很久。
小单瞪圆了眼睛，“你是说，那一车子的玩偶，都是人？”
“嗯，都是训练营里的学员，他们想进那家店，被拒绝后想要强行闯入，于是被做成了玩偶。”
蔡景皱眉，想起她目睹的那一幕还有些反胃，“豪猪用异能的时候体型会膨胀很多倍，那些小熊玩偶就把他揉成小小一团，再重新捏成了这个样子。”
“噫……”单锋想象着那个景象，搓了搓手臂，“这么可爱的玩偶，这么凶残的吗？”
丁旬没有再说话，毕竟几年过去，梦世界中的这家小熊玩偶店，受到各种潜意识的影响，规则发生变化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嘎吱嘎吱——
远处传来啃噬东西的声音。
鬣狗自阴影中出现，他的四瓣头再次开裂，变成了八瓣，如同张满牙齿的奇特花朵，四处招摇。
他来回走了几遍，都没找到猎物，暴躁起来。鬣狗一口咬住了前面的路灯，咔擦几下就把钢铁路灯啃成两半。
鬣狗越啃越上头，索性把找不到猎物的一腔怒火悉数发泄在破坏公共设施上。
啃着啃着，他靠近了那家小熊专卖店。
堕落者没有智力，自然不会避开在此时还灯火通明得有点诡异的小熊专卖店。他甚至觉得，那块可可爱爱的招牌口感应该不错。
鬣狗爬了过去，在距离小熊专卖店还有三米左右的时候，店门打开了。
几只穿着制服的小熊玩偶走了出来。
领头那只，晏玖还有几分眼熟。
虽说小熊玩偶基本上长得都差不多，但仔细观察的话，还是有细微差别的。五年前，接待他的那只小熊玩偶在鼻子旁边，有一小搓灰色的毛。
几年不见，这小熊看来晋升成店长了。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把现实世界中职场的那一套放在小熊玩偶身上，是多么奇怪一件事情。
梦境世界，是高维世界，却又是在融合现实世界的高维世界，所以其中的规则杂糅也算不得怪事。
“请你离开，不要破坏。”
小熊店长抬手，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小短手指着前面，另一只小短手插在疑似腰的地方。
堕落者无法交流，也听不懂小熊店长在说什么。
它的八瓣头颤抖几下，随即向着小熊店长扑了过去。眼看着，那身高不过八十厘米的可爱小熊，就要被恶心的怪物吞下肚中。
战局呈现出碾压态势，占据上风的并非外表可怖的堕落者，而是可爱小熊玩偶。
在鬣狗冲过去撕咬的瞬间，小熊玩偶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苍蝇拍。
苍蝇拍很小，为了匹配小熊玩偶的尺寸，体积比普通的苍蝇拍还要小上不知道多少。
小熊玩偶，就这么捏着个迷你版的苍蝇拍，迎上了体型巨大，外形可怖的变异生物。
它一步都不后退，轻轻一挥拍子，就把鬣狗如同打苍蝇般按扁在地。鬣狗的八瓣脑袋被无情挤压成了一个平面，看起来应该更像是一朵花了。
它巨大的身体，扭动着挣扎着，打得人行道上的地砖碎屑四处飞散。然而，无论怎么挣扎，它都被软乎乎的小熊玩偶按在地上无法离开。
直到挣扎越来越弱，没了声息，那些缀在鬣狗身后的小鬼，一哄而散。
小熊玩偶对于逃窜的小鬼也没有兴趣，而是盯着地上的饼，摇了摇头，“又要增加额外的工作了，好烦呀，老板说我们最最最尊贵的贵宾可能要来了，我们要忙的事情很多，可没空搭理你们。”
小熊玩偶话都挺多，絮絮叨叨的，手上的动作倒是不慢。
几只小熊带上了白色手套，围成一圈，一顿忙活。
“哎呀，店长，你见过贵宾吗？”
“见过，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好喜欢他。”
“我也好喜欢他。”
“你都没见过他！你不许喜欢他。”
“我就是喜欢他，没见过也喜欢。”
吵吵闹闹中，小熊玩偶们很快完成了手上的工作。
领头的店员小熊，把它们的工作成果拎起来，随手一甩。
啪嗒一声，一只破旧的玩偶正正好好落在了垃圾桶旁边的购物推车上面。
那是一只毛色杂乱的鬣狗状玩偶，灰扑扑的玩偶头上还有缝补的痕迹，歪歪扭扭的针线显示这只玩偶的头，曾经裂成过八瓣。
忙活半个小时的小熊玩偶们，再度回到了可爱的玩偶专卖店中。
围观了全程的晏玖一行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晏玖在想，刚才那些小熊玩偶们讨论的贵宾，难道说的是他自己？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什么时候魅力这么大了，能让一群小熊玩偶为他倾倒。
难道，装了几年的小熊仙人，导致他在梦世界里的能量波动会特别吸引小熊？
“好了，我们走吧。”
晏玖回过神来，沉默地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他还在思考，用一个什么样的借口，自然而然的脱离队伍，进入到小熊专卖店里去找闻则。
至于小熊玩偶们的危险，晏玖倒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小熊玩偶把他当贵宾，那自然好说；如果贵宾不是他，受到攻击的话，他也有办法脱身。
那便没有必要畏首畏尾，想到什么，做就是了。
走了几步，晏玖还没说话，蔡景却停了下来。
她很忌惮小熊专卖店，此时却顾不得这么多，几步跑了过去，堪堪停在三米之外。
“小蔡，怎么了？”
赵熠跟过去问了一句。
“赵主任，那是共秋留下的记号，她，她被困在小熊专卖店里了！”
众人退回阴影之中。
蔡景暂时撤掉了异能，这些小熊虽然强的离谱，但却不会主动攻击。
“怎么办，林共秋在里面。”
赵熠微微皱眉，问：“她，还活着吗？”
倒不是赵熠对这曾经的下属没有感情，而是经历末世的他们，已经学会了习惯生死。
问清楚情况，制定恰当的策略，摈弃感情用事，才是在末世让更多人存活的关键。
蔡景深呼吸一口，仔细回忆之前看过细节，“八成把握，她还活着。我在这里徘徊有段时间了，那些小熊玩偶很爱干净，不会允许店铺里有血迹或者是尸体。”
她停了一下，说：“之前有个受重伤的学员，用异能混了进去，没几秒钟就被它们扔了出来。”
“这样的话，起码可以确定林共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得想个办法进去救人。”
赵熠说到这里的时候，丁旬看了晏玖一眼，但没有说话。
晏玖会意，知道对方是想起五年前的那一段。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顺势说：“我去吧。”
赵熠下意识道：“不行，晏小哥你虽然厉害，但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让我们来做，毕竟是我们的同事……”
“我和丁队是五年前认识的，就在那家小熊专卖店。”
经晏玖这一提醒，赵熠才想起这一出来。
丁旬补充道：“嗯，几年前，晏小哥把我从小熊专卖店里救了出来，只是不知道现在里面的规则有没有发生变化。”
晏玖：“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摆摆手，向着小熊专卖店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跟你一起过去，”蔡景几步追上来，“如果有危险，我的异能方便撤退。”
“没事。”晏玖说，“你和丁队他们一起待在外面策应，我一个人进去还好，多出一个人反而是变数。”
他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有点漫不经心。蔡景却不知为什么，自然而然接受这个安排，停下脚步。
晏玖单手插在裤子口袋，一步一步走向小熊专卖店。离得越近，里面的景象就愈发清晰起来。
透过透亮的落地橱窗，他可以看到里面的装饰。小熊店员的数量比之前多了不少，店铺的面积也扩大许多，增加了不少货架。
货架上的商品，晏玖都见过，也用过，全部都是这几年来闻则为他收集的身体。看到这里，他能百分百确定，这家小熊专卖店和闻则有关系。
专卖店的贵宾室里，有一扇通往小花园的门。
那个小花园和小房子，也是构建在闻则的潜意识之中。梦世界是高维世界，规则不同于现实世界，会受到入梦之人的潜意识影响。
闻则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他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渴望快点长大，喜欢种花。那么，潜意识会有一个带花园的小房子也不奇怪。
眼前这家小熊专卖店，也应该是来自闻则的潜意识。毕竟，这几年来，闻则除了学习各项家中要求的技能外，就是狂热地收集小熊。
晏玖又往前走了几步，柜台里的小熊店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过来。
它整只熊都僵硬了，看起来像是被取下电池的玩偶，又过了几秒，发出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贵客来了！怎么能让我们的VVVVVip看到这么乱七八糟的样子。”
“快快快，都快来帮忙打扫！”
“不行了！加油啊！嘿咻！”
店铺内所有展示台上的小熊都在瞬间动了起来，冲出门口，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速度，把店门口的街道清理一新。
晏玖看着从店门口延伸到自己脚下的红毯，还有红毯两侧摆着的华丽花篮，陷入沉默。
这次的阵仗，怎么比上次还要夸张？这些小熊玩偶，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尊敬的vvvvvvvvvvip客户，欢迎再次光临。”小熊店长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袭黑色燕尾服，如同刚才掏出苍蝇拍一样迅速而隐蔽。
它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胖乎乎的身体差点把肚子上那颗衬衣扣子崩开。
晏玖看着眼前的小熊玩偶，甚至还有闲心数了一下它口中字母V的数量，比上次多了几个。
“你好，好久不见。”
“您记得我！我真是太幸福了。”小熊店长轻轻地跳了两下，“真是失礼了，贵宾先生，请问今天有什么需求吗？”
晏玖：“我有几个朋友，可以和我一起进店里吗？”
他本以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要求。毕竟从小熊玩偶的态度中可以判定出，作为店铺的vip，他无论提出什么需求都会被满足。
这倒是让他想起了闻则，虽然是个孩子，但对于自己提出的要求不会有任何的意义。
如果说梦是潜意识的具象化的话，难道这家小熊专卖店的出现，真的和他的潜意识有关？
“您的……朋友？”
小熊玩偶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每一只小熊，都是奶声奶气的人类幼崽声音，瓮声瓮气的很符合它们毛茸茸的形象。
刚刚的那句话，却变得有些机械化，类似无感情的AI声音。
晏玖低头，再次看向小熊玩偶。
玩偶还是那个玩偶，毛茸茸的外表，小熊的眼珠，却泛起了红色的微光。
“您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吗？”
晏玖没有回答。
情况明显不对，如果回答错误的话，小熊玩偶群起而攻之就麻烦了。
就在这个时候，晏玖脑中忽然响起丁旬的声音。
“晏哥，我是丁旬，现在正通过赵主任的心灵链接异能跟你交流。你想办法离开，上一次小熊玩偶发动攻击的时候，它们就是眼珠子慢慢变红！”
丁旬的话没有说话，就像是被强行切断一般，突然消失。
晏玖下意识低头，却见小熊那两颗眼珠子黑黝黝的，倒映着路灯的光，看不出任何异样。
“尊敬的vip，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吗？你的朋友，是好朋友吗？如果是好朋友的话，我们店铺有相应的%&*接待规格。”
小熊店长的语气依旧很有礼貌，只是不知为何，说到接待二字时，出现了些许杂音。
晏玖眉梢微扬，语气自然地说：“朋友不重要，更重要的事情是，我想请问一下，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弟弟。”
“弟弟？”小熊店长的两颗眼珠子又亮晶晶起来，像是一颗昂贵的黑珍珠，“贵客您很喜欢您的弟弟吗？”
“当然。”晏玖笑眯眯地揉了揉小熊店长的头，“我的弟弟是世界上最乖最可爱的小孩子，我最喜欢他了。”
小熊玩偶感受到落在自己头上的重量，整只熊又僵硬片刻，随后忍不住悄悄扭了扭胖乎乎的身体。
“尊敬的vvvvvvvvvvvip，我知道你的弟弟在哪里，请跟我来。”
另一个声音传来，晏玖抬头，看见一只穿着店员制服的小熊举手。小熊黑宝石样的眼睛闪亮亮的，让晏玖想起了闻则。
对方很期待为自己做一件事情的样子，和闻则的日常状态如出一辙。这让晏玖不忍心拒绝，轻轻点头，道：“哦？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店员小熊很高兴，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请您跟我来！”
走了几步，它却不知道为何，突然摔了个跟头，胖胖的身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变得灰扑扑可怜兮兮的。
晏玖一愣，正要弯腰把这只可怜的小熊抱起来。
“尊贵的客人！不能脏了你的手！”
店长小熊从身后冲过来，抓起地上的小熊就往后一扔，“脏了的小熊玩偶应该要好好清洁，您请跟我来。”
晏玖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被扔开的那只小熊玩偶正被其他小熊玩偶团团围住。
它们都是同类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转身，跟着小熊店长走进了专卖店。
在晏玖身后，他注意不到的角落。
[你敢擅自引起他的注意……］
[他看我了他看我了他看到我了。］
[吃了它，吃掉它，吃掉它，他看的就是我们了……］
窸窸窣窣，棉絮飞到空中，又被一只跳起的小熊玩偶吞进肚中。
***
小熊专卖店中。
林共秋默默地缩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自己的手，眼睛咕噜噜地转。她在这里已经待了不知道多久了。
这个地方很安全。
她和蔡景一起进入梦世界后失散，她运气不好，和训练营中几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出现在同一块地方。
或者说，训练营中大多是这些肆意妄为的狂徒。
一对一的话，林共秋不怕他们，但架不住对方人多。
几个恶心的罪犯一拍即合，想要在先杀了她。梦世界中，杀死其他异能者的话，有几缕可以攫取对方的能量。
这就是如此残忍的运行规则，普通人被伥兽追杀，异能者和伥兽互相捕猎，异能者之间也互相残杀。
说是天灾毁灭人类，实则人祸。
林共秋是活到最后的一批异能者，那时候，他们才知道，杀死异能者，汲取异能者的能量，会导致异能者成为堕落者。
很讽刺的规则，为了活下去而杀死其他人，最终因为杀死太多人成为堕落者。甚至有人怀疑，这是不是祂的一个恶作剧。
林共秋觉得不是，她见过祂。
祂对人类并不感兴趣，人类的死活对于祂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再次看了眼紧闭的门，也就是被困在这里，才有时间胡思乱想。
笃笃笃——
礼貌且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林共秋没有吭声，开门的权限从来就不在她的手上。敲门只是因为门外的人格外有礼貌而已。
三秒之后，房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是约莫十岁左右的孩子。
“你好，这位女士，您考虑好了吗？选择哪只小熊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