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 林念禾去老师办公室送纸质材料,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旁边的办公室传来说话的声音。
办公室的门微微敞开着, 林念禾看到一个认识的身影, 是崔什海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展天听说弟弟出事了,脱下围裙, 换了身衣服, 就风尘仆仆的赶来学校。
因为林念禾之前也跟着贺绎一起,去过崔什海家的餐馆,所以一下就认出了对方。
林念禾只知道,崔什海和他哥关系很好,就连展天餐馆的名字都是兄弟俩的名字,叫海天饭店。
但没想到连叫家长, 也是展天过来。
餐馆平日里也只有展天和手下的一个员工维持经营,从始至终都没见过崔什海的父母。
此时,展天对面坐着的,正是8班的班主任谭勒,他一边听着, 一边手里还在改昨天同学交上来的作业。
林念禾不知道聊了多久, 但显然不是刚开始。
展天道:“老师,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们家的情况。”
“我们家是重组家庭,我和小海是同一个母亲,但我母亲和继父现在也离婚了,他们都在外地打工, 家里没有人管他。”
男人又拿出一个本子:“这是我的残疾证, 我还有个店要经营,这段时间确实对他疏忽了, 但是我弟弟真的不会做那样的事。”
谭勒朝展天手上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批改作业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怎么证明呢?对不起,我们老师只看证据。从崔什海同学平时的表现来看,经常迟到早退、逃晚自习,考试也是倒数……很显然,并不让人满意。”
“虽然我很同情你们家里的情况,也知道你很不容易,但事实摆在这里。”
谭勒放下手里的红笔,看向他。
“我也不想拐弯抹角的说了,这件事很严重,现在闹得学生之间都人心惶惶的,学校会严肃处理。”
“抱歉,之前的事,都是我们家长的责任。但是……”
谭勒打断他的话:“我的建议是,这几天先别来学校了。”
知道说再多也没用,展天问道:“那老师,什么时候让我弟弟回来上学?”
“等通知吧。”
“老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可以保证,小海绝对不会做伤害同学的事。”
“已经和学校争取过了,我也没办法。”
……
办公室的门打开,展天从里面走出来,正好看到门外的林念禾。
愣了一下,展天认出了林念禾:“你是上次来的……小海的朋友?”
林念禾点了点头。
展天上次就觉得,林念禾和他弟弟那些狐朋狗友都不一样,非要说的话,更像是贺绎的朋友。
现在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堆写着英文的申请材料,就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林念禾道:“我相信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展天无奈地笑了一下:“可惜老师不相信。”
但他也能理解老师戴有色眼镜,毕竟他弟从小就闯祸无数,如果是像林念禾这样的好学生,老师肯定就不会误会了。
展天还要回去看店,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林念禾把材料交到老师的办公桌上,然后出去了。
这时,身后突然有个人叫他的名字,林念禾回头,发现是副主席元明。
自从上次他跟元明说他跟贺绎是青梅竹马之后,对方沉默了好半晌,那之后,对方就没有再提让他远离贺绎这件事了。
他想起来元明也是8班的,正好在回教室的路上,可以问一问情况:“你们班上那个被跟踪的同学今天还没来?”
“好像是病了,”元明道,“我听他们说,是崔什海干的。不过我也是听说。”
元明说到这里,手放在林念禾的肩上,欲言又止起来:“我知道你肯定不信,毕竟又是跟贺绎有关……”
话还没说完,元明突然噤声了。
走廊的对面,贺绎正好走过来,一直走到林念禾的面前。
他看到对方搭在林念禾肩上的手,瞥了一眼旁边的元明,元明顿时有种背后毛骨悚然的感觉。
文科班在楼下,他收回手,后退了两步:“我、我先走了。”
贺绎轻轻掸了掸林念禾的肩。
回教室的路上,贺绎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林念禾道:“我刚才去老师的办公室,看到和尚他哥来了,感觉挺严重的。”
“怎么说的?”
“老师让他先不要来学校了,”林念禾道,“如果那天晚上,我们也在餐馆,就能给和尚做证了。”
贺绎嗯了一声。
听到这一声,林念禾觉得有些意外:“你现在不说,让我不要管了?”
贺绎看他道:“我说了有用吗。”
他对林念禾色厉内荏,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林念禾道:“其实只要把那天晚上真正跟踪的人,找出来就好了。可以让小鱼看看那天晚上,有谁中途离开了。”
“另外,再把那天晚上学校里没有上晚自习的人用排除法都盘一下,应该可以锁定出几个对象。”
贺绎道:“你怎么知道哪些人没上晚自习?”
“跟纪委要了下名单。”
贺绎:…………
林念禾熟练的让他想抽自己两下,所以他才一直不想让林念禾参与这些事。
有种把林念禾玷污了的感觉。
让他觉得特别罪恶。
但现在,他已经没法再说停了。
贺绎看着林念禾,倾斜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像镀了一层光环,林念禾依旧是林念禾。
错的是他,那就让他将来下十八层地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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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一放假,蒋于牧还有包子他们,连家都没回去,都先来了海天餐馆。
这个时候正好是饭店,店里的客人很多。
刚一进门,他们就看到崔什海在帮忙上菜,一会儿端菜,一会儿收银,还要给客人送饮料,让人家别忘了好评,看上去如鱼得水。
一副虽然这几天没去学校,但是也没闲着的样子。
一直等到过了饭点不忙了,桌子全收拾完了,只剩下一两桌客人在吃饭,蒋于牧他们才拉着崔什海坐下。
崔什海还给他们点了两道菜端上来,其他人却没有要吃的心思。
蒋于牧道:“海哥,我们都知道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是啊是啊。”
大家都附和道。
他们不吃,崔什海自己从旁边拿了双筷子,在桌上戳对齐了自己吃。
一边吃,崔什海一边道:“包子屁股缝针的那段时间,各种找理由请病假不想去学校。现在好了,老子什么理由都不用,直接在家休息一个月,呵呵,要多爽有多爽。”
“说不定还不止一个月,以后都不用上那个破学了,不要太开心。”
说是这么说,但崔什海的脸上完全没有开心的表情。
他本来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被委屈的感觉,谁都知道不好受。
蒋于牧正好坐在他旁边,搭上他的肩膀:“海哥……”
崔什海突然把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扔,始终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攥着拳头道:“别让我知道,是谁陷害老子,我捏死他。”
气氛沉默半晌,大家都没说话,崔什海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这时,有人道:“会不会是27中的人,那天晚上他们也都在。”
崔什海看向他,那人继续道:“我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感觉,他们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人。”
就在这时,展天把打包好的外卖单从出餐口递出来:“小海,你送一下。”
崔什海站起身:“你们先吃吧,吃完就走吧。不用结账了,这顿我请。”
他走过去,拎起外卖,看了下地址,拿着头盔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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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兆城。台球厅。
周五的晚上刚放假,里面气氛正热闹着,崔什海把外卖拎给十一。
十一有些意外:“哎呦,这么快啊。”
他说着就起身去房间里喊其他人过来吃饭。
那些人还没打完,说待会来,十一自己回来了,结果回来之后发现崔什海还没走。
十一道:“你还站着干什么呢?又想切磋一下?”
崔什海看着他道:“我退学了。你满意了?”
十一刚掰开筷子,听见他这句话,抬起头表情很迷惑:“你说什么呢?什么退学?我听不懂。”
崔什海冷笑一声:“你这脑子听不懂也是正常的。”
“??你还人身攻击?信不信给你打差评!”
“我草你大爷!”
崔什海最讨厌被别人威胁,直接拎起十一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
上次在台球厅没有起的冲突,终于还是要爆发在这里,新仇旧恨叠在一起,崔什海直接一拳结结实实地揍在他脸上。
把十一摔在了地上,十一直接被这一下给打懵了,鼻血从一边缓缓流出来。
他抬手擦了一下,看到手上的血迹。
又不信邪的抹了几下,结果鼻血越涌越多,止都止不住。
“我草……”他从地上爬起来,脑子还晕晕乎乎的扶着桌子,冲向崔什海吼道:“你特么狂犬病犯了啊?!我点个外卖又不是不给钱,你打人干什么?!”
十五他们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
看到十一也要冲上去,十五连忙抽了两张纸,捂住十一还在流血的鼻子。
十一气死了,莫名其妙挨了一拳,掏出手机道:“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差评。”
崔什海一听更加血液上涌,刚要冲上去,身体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蒋于牧死死抱住他,在他耳边道:“海哥海哥,别冲动。你想想展哥,他要是知道你又打架……”
崔什海听到他哥的名字,想到这些天他哥那天从学校回来之后的神情,上涌的血才有些冷静下来。
蒋于牧刚才看到外卖单的地址在这里,就有些担心,没想到过来就撞上了。
他又道:“绎哥和林念禾这两天给你查过了,跟他们没关系。”
“真的吗?”
“真的。”
姜追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副刚睡醒被他们吵醒了的样子:“吵什么。”
小弟给姜追让开一条路。
十一捂着脸,指着崔什海道:“追哥,他打我脸。”
姜追走上前,一只手捏住十一的脸,端详了一下,道:“没事,没破相,还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不就流了点血吗,你之前还白吃人一顿饭,人打你一拳怎么了。”
“啊?”
十一瞠目结舌的。
自己老大怎么帮着别人说话啊。
姜追看向崔什海他们:“走啊,还不走是留着等我请你们吃晚饭啊?”
蒋于牧刚才看到姜追出来,上次的事还让他心有余悸,以为会发生什么。
结果看到对方这样,他拉上崔什海道:“海哥我们走。”
走到外面,崔什海一言不发的戴上头盔。
蒋于牧刚刚是打车过来的,此时也坐到崔什海的电驴后座上,打算回去的路上继续劝他。
“要是打个差评,展哥会有多难过,对吧。”
崔什海拧动油门,道:“我知道了,小鱼,下次我不会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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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课间操结束之后,林念禾回到位置上,发现桌子里有一封没见过的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他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的纸上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故意破坏自己原本的字迹。
【林念禾,你是我的。不准和他在一起。】
这时,从信封里掉出来一张照片,是他和贺绎下了晚自习之后,走在路上的照片。
而贺绎的位置被人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