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叩叩。”

  015小心翼翼地端来餐盘, 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看着西泽穿好军装,将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

  而床上的耶尔已经被照顾得很好, 全身沐浴在一片大好的晨光中, 安稳又舒适地沉睡着。

  盘子里的早餐非常精致漂亮, 但这是给雄虫准备的,西泽一般都会在其他地方解决三餐, 或干脆服用高浓度营养液撑一天。

  “早安,雄主。”

  将一切准备好,西泽却没有赶着离开, 而是在耶尔身边坐了下来, 凝视他半晌后低声道。

  “今天是最后一次庭审, 要赶过去一趟, 所以没办法陪您了,但是会按时下班回来的。”

  他伸手将耶尔额角的碎发拨开,妥帖地别到耳后, 简单交代了一下今天的日程。

  “……总之,您好好休息,不用再担心那些糟心事了, 如果觉得时机合适,就醒过来看我一眼吧。”

  在耶尔仍然醒着的时候, 不是因为他工作忙而见不到面,就是因为战争而聚少离多, 根本没能好好呆在一起过。

  现在才来弥补好像也太晚了。

  西泽渐渐不说话了, 用目光描摹着耶尔的轮廓, 晨光照耀下的脸庞安静柔和, 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好像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清晨, 他很早起床然后穿戴整齐,然后亲一下迷迷糊糊的耶尔,在离去之前得到一个响亮的回吻。

  ……现在却不会再有回应了。

  西泽俯下身,很轻地在耶尔眼睛上亲了一下,哑声道别。

  “我走了,晚上再见。”

  他拿起一旁的军帽戴上,敲了敲015的脑袋,“拜托你照顾雄主了。”

  015刚从床底下捞出被遗忘了的小乌龟,闻言眨了眨豆豆眼,用力地点头。

  “好的!”

  *

  对于重罪犯安托·艾德卡的审判于今日开始,因为证据确凿,基本没受到什么阻碍,就顺利到了最终环节。

  来参加庭审的虫不多,基本都是军部被安托打压过的虫,还有一些凑热闹的贵族虫,此刻都在安静地听着法官清点罪名。

  “安托·艾德卡,因触犯宪法第3条、第12条、第……”

  台上的雌虫脸色一片灰败,虽然不甘,却还算安分地听着自己的罪名,被铐起来的手微微发抖,神经质地绞动着。

  吱呀——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原本已经不允许外虫进出的门,却在这一刻特例开启,随即一道有节奏的脚步声接近。

  宣判并没有被打断,但还是有不少虫察觉到动静,有些好奇地四处张望。

  西泽神色平静,大步从门后走出。

  他在一众惊讶的视线中点了点头,坐到了最后一排座位上,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出格举动。

  但他单是身姿挺拔地坐在那里,就有种正镇守整个法庭的强大气场,帽檐下那双熔金的眼眸冰冷至极,仿佛是睥睨着蝼蚁的巨龙。

  没有虫敢多看一眼,就连忙转过了视线,甚至觉得脊背凉飕飕的,下意识挺直了腰。

  审判仍在继续。

  “根据法院认定属于叛国罪、武装叛乱罪、非法……扰乱治安罪以及故意杀虫罪。”

  一长串罪名依次被念出来,法庭内的气氛逐渐凝滞,而后便是压抑着的激动和窃窃私语。

  因为谁都知道,接下来就该是最终宣判了。

  法官神情严肃,朗声念出判决书上的最后一行,“根据以上罪名,法院将依法判决……”

  但还没等他公布最终结果,耳边佩戴的微型通讯就闪烁了一瞬。

  一道平淡的声音入耳,让他的声音顿了顿。

  “——依法判决安托·艾德卡流放2000年!”

  法庭内顿时一片哗然。

  原本正等待着死刑的安托也愣住了,而后一点点睁大了眼睛,显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逃过一劫。

  “怎么可……”能。

  但很快,他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身来!

  镣铐被带动得哐当一声巨响,旁边负责押送的警卫顿时拔出了枪。

  但那个刹那,他已经看清了那个坐在最后面的身影,脸上唰得失去血色。

  西泽收回切换频道的手,眼睫微抬,恰好对上了那双目眦欲裂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笑。

  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让雌虫难以置信的神色变成了顿悟和惊骇,被吓破了胆子后不顾场合地嚎叫起来。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判我死刑吧!快点判我死刑!!!”

  安托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甚至想要撞上警卫的枪口,但受了重伤的身体很是孱弱,轻易就被按在了台面上,动弹不得。

  “你们这是以权谋私,纵容犯罪……我要立刻死刑!”

  “我不能落在他手里!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啊啊!!”

  场内的虫有一部分仍然不明所以,但也有敏锐的直接看向后方的军雌。

  而在听到法官宣布审判结束的时候,便明白一切已成定局。

  “押下去。”

  瘫软成泥的雌虫被架着押下去,而西泽从始至终神色不变,仿佛刚才惊世骇俗的事并不是他做的一般。

  他朝场内神情不一的虫点了下头,起身离开了座位,大步朝着门外走去,消失在一片阳光中。

  ……

  监狱最大的一处刑讯室内。

  透明屏障分隔了一大一小两个空间,相对小的一边放着一把座椅,正好可以坐下来欣赏对面用刑的场景。

  上午被押送下去的安托,并没有回到自己的病房中,而是被暗中带到了这间刑讯室内——

  鲜血和碎肉四处飞溅,将刑讯室的墙壁弄得一片狼藉,凝固的旧血还没有弄干净,就有新的颜色继续泼洒上去。

  层层叠叠,触目惊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好痛啊啊啊啊!赫、赫啊——!”

  杀猪般的嚎叫声从里面传出,尖利又刺耳,让见惯血腥场面的典狱长甚至都有些生理不适,撇开了眼睛不再看里面的场景。

  反而是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的军雌神色若有所思,一眨不眨地看着酷刑实施的细节。

  “不是这样做的。”

  西泽倏地开口道,挥了挥手,旁边立刻有虫呈上一双白手套。

  他慢条斯理地戴着手套,从座位上起身,在一众又敬又怕的眼神中走了进去,停在那片血肉模糊的虫身前。

  那双军靴黑亮,和这腌臜的地方格格不入,却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上了雌虫的头,轻慢至极地碾着那些溢出的脑浆。

  “看清楚了,我只演示一遍。”

  这里的虫可能因为太久不用刑讯逼供,已经对那些技巧生疏了。

  但西泽却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刑具落在身上的剜心剧痛,和耳边探讨着怎么才能最大程度地折磨一个虫的声音。

  现在落在安托身上的,全部都是他曾经经受过的一切,不偏不倚,不多不少。

  ——而且这才哪到哪,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头罢了。

  他转了转手腕,示意站在旁边的虫仔细看。

  “救命啊啊啊啊……饶了我!饶了我啊啊啊啊啊好痛!!”

  令虫胆寒的咔嚓声不断传来,还有血肉撕裂头骨碎裂的清脆声响,典狱长被惊得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要吐不吐。

  “真正的剧痛是连叫都叫不出声的,刚才你们用的力不对,没到那个点上。”

  西泽淡声道,被新鲜的血液喷溅了满头满脸,甚至有些挂在了眼睫上,滴答着滑入眼眶,视野都被染成了一片浅红。

  等弄完,他才终于起身,接过呈上来的毛巾擦了擦脸,看向旁边拿着刑具目瞪口呆的虫。

  “看清楚了吗?”

  那虫瞬间立正,磕绊道,“看看看……看清楚了!”

  “那就继续。”

  西泽一点点扯下了手套,神色漠然地睨了血肉模糊的场面一眼,眉眼划过一丝厌恶。

  “时刻观察他的情况,要死了就拖去治疗,治好后就继续刑讯,不要让他找到自杀的机会。”

  军雌的声音平静而不容置喙,仿佛地狱中执掌生死和刑罚的撒旦,轻易就宣判了一个生不如死的未来。

  “不!不不不不不!!!”

  “饶了我!饶了我啊啊啊!!!”

  杀猪般尖利的哀嚎在身后响起,带着怨毒的愤怒和憎恨。

  仿佛挣扎着想要爬上来的厉鬼,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被拖入地狱,被酷刑折磨得不成虫形。

  “我们会看好他的,元帅慢走。”

  典狱长上前一步为他开门,恭敬至极地弯下腰。

  西泽将完全被血液浸染的手套丢开,毫不留情地转身出门,整理了一下刚才动作时弄乱的领口。

  砰。

  门在身后关上,将浓郁到作呕的血腥气隔绝,但新鲜的血液还是从门缝下蔓延了出来,一路流淌到军靴的后跟。

  “您现在是回军部吗?半个小时后有一场重要会议……”

  白朗快步跟上来,低声交代今天的日程,方便等会提前安排。

  但他的话音未落,就察觉到元帅的脚步停了一下,而后微微抬起军帽,看向对面神色苍白的霍尔。

  西泽神色平淡,等了三秒没听到雌虫说话,便径直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等等!”

  霍尔还没试过被这样忽略,脸色有些铁青,但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况且他今天来确实是有事要找希尔泽。

  西泽停了下来,但仍然没转身。

  “你真的公然干扰了审判进程,将兰斯和安托他们的死刑改成流放,私下却在对他们实施酷刑吗?”

  霍尔一边难以置信地摇头一边询问道,苍老的脸上是一片痛心疾首。

  “争权夺利没问题,有野心也是好事,你也确实有能力做元帅。”

  “——但你怎么会连底线都没有了!”

  白朗在一旁噤若寒蝉。

  这次的事确实让很多虫震惊不已,这件事如果转换一下对象他们还能理解。

  但那个在泥潭里仍然傲骨铮铮、不染臭气的希尔泽……绝不可能这般下作。

  “堕落啊!带头实施这种凌虐残忍的手段,借着刑讯的名头满足自己的暴虐欲望,以折磨敌虫为乐……”

  霍尔深吸了口气,想起甚嚣尘上的传言里那些可怖的残虐手段,恨声下了定论。

  “你很快就会变成下一个兰斯了!”

  西泽看着身前开阔的走廊,蓦地出神了一瞬,恍然感觉自己并不是在监狱里,而是二十年前的军部训练场。

  但那错觉只维持了一瞬,就彻底消散了,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出现。

  他静了一瞬,突然出声道,“你知道我消失的那五年,经历了什么吗。”

  身后粗重的呼吸停了一瞬,而后便是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那也和你自己的行为无关……身为军中表率的元帅,就应该……”

  西泽似乎有些厌倦了,终于转过身看向神色变化的霍尔,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我只是把他在我身上做的事,全部还给他而已,怎么就变成罪无可赦的恶魔了。”

  他放轻了一点声音,漠然的神色泄露出一丝好笑。

  “在我被折磨被侮辱生不如死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痛斥他的吗?”

  “那个时候你在哪里,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老师?”

  霍尔沉默下去,垂在一旁的手微微颤抖着,几乎不敢和那双金色的眼眸对视,生怕看到什么让他羞愧至极的东西。

  军雌很少去质问什么,就算被辜负和忽视也从来沉默以对。

  他坚持那些法律或道德的原则,约束自己的行为让心和手都保持干净。

  但却只换来了更多不理解、欺辱和伤害,甚至弄脏了心上那一抹最最干净的颜色。

  守护的月亮已经被拉入泥泞,他怎么可能独善其身,继续坚持那些没用的东西,眼睁睁看着那些垃圾玷污了月色。

  “在抓住兰斯的时候,法院是不是直接判了死刑,我那时候有横加干涉吗,我现在又为什么插手刑讯,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西泽几步走到他面前,近乎尖锐地嗤笑了一声。

  “你知道,但你从来只看到你想看到的。”

  “霍尔,我不是那个青涩的新兵蛋子了,只有你始终傲慢又自大,狭隘又自私,从来没有改变过。”

  军雌微垂着眼,看着那双惊愕的眼睛,伸手攥住了霍尔的衣领,用极其轻蔑的方式将他推了个趔趄。

  “滚。”

  那银白发丝下是一双野兽似的金瞳,在帽檐投下的阴影中仍然熠熠生辉,划过一线锋锐至极的寒芒。

  “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就连你一起宰了。”

  *

  西泽踩着傍晚的夕阳回了家,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雄虫,而是转头去了一间客卧。

  一直到身上的血迹完全被冲刷掉,而浓郁的血腥气也被沐浴露的清香覆盖,他才换上干净的常服去找耶尔。

  房间内霞光如血,而雄虫一如早晨般躺在床上,只有姿势微微变动过,似乎曾经醒过一会。

  西泽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下一秒又回过神来应该是015挪动的,不然他不可能没收到消息,顿时失落地抿了抿唇。

  “雄主,我回来了。”

  他低声道,伸手摸了摸耶尔的脸,触碰到一片温热才放心下来。

  “您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得到回应,西泽心尖微疼。

  强烈的酸涩袭上鼻腔,轻易就摧毁了白天冷漠的假面,暴露下内里伤痕累累的心脏来。

  而耶尔蜷缩在他怀里,眉目安宁,雌虫顿了一下,还是继续低声道。

  “今天的审判进行得很顺利,我本不该插手的,但还是气不过,等您醒了我就一枪崩了他们。”

  “餐后甜点让那边做了草莓小蛋糕,可惜雄主一直不醒,我就帮您吃了……味道很好,就像您一样。”

  “您在那边安顿下来了吗?”

  “之前雄主说过自己还在上学,昏迷了三年才醒的话应该不可避免会脱节,家里应该也落了很多灰。”

  军雌一向寡言,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时候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也不记得。

  只是拼命搜罗着一些琐碎的事,不想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但空气还是慢慢沉寂下去。

  白天的工作消耗了西泽太多精力,此刻终于抱住熟悉的气息,才得以放松下来。

  叩叩。

  房门传来很轻的敲门声,而后015探出一个头来。

  “有虫来访,您要见一见吗?”

  别墅的监控连接着015的系统,它接收了身份扫描的结果,有些迟疑地念出了那个虫的名字。

  “您知道这是谁吗?”

  一个陌生的名字。

  西泽微垂着眼,专注地凝视着怀里的雄虫,直接拒绝道,“不见。”

  “他说有东西要交给您,啊,他把东西放在寄存处了,我去给您拿过来……!”

  不等雌虫回复,015就飞快出了门。

  它很快从外面拿回来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捧在手里一遍遍扫描。

  “里面是两个圈圈,危险程度为0!”

  西泽原本已经疲惫到不想回应,但在听到两个圈圈时,一股强烈的预感却突然袭上心头,让他浑身一震。

  “……拿过来我看看。”

  他拿过那个黑丝绒小盒子,不知道为什么手抖起来,迟疑半晌,还是按住了盒盖,一点点将之打开——

  两枚银蓝色的戒指,安静地躺在中心的海绵上。

  西泽一眼就看出来,这两枚戒指的原材料是那块机甲之心。

  外面银色的部分被雕刻成经典的素圈,分别是耶尔和他的尺寸。

  而戒圈中心处镶嵌着冰晶碎片,在霞光中流转着深邃的蓝色光泽,美得像是坠落陨星的一角,透过这一眼仿佛可以窥见整片宇宙。

  “……”

  雌虫完全陷入了呆滞,甚至下意识怀疑自己是不是终于疯了,才会臆想出这种幻梦来安慰自己。

  但他静止了许久,手里的戒指仍然没有消失。

  丝绒柔软,金属冰凉,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什么?”

  015看着那个圈圈,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眨巴着豆豆眼看向雌虫。

  却恰好见到西泽猛地捂住了脸,呼吸急促起来,几乎浑身颤抖。

  他紧攥着那个戒指盒子,俯身紧紧抱住了怀里的耶尔。

  “雄主……”

  “雄主……耶尔……”

  他一下又一下地喃喃,难以抑制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连带着怀中的温热身躯也颤抖起来,露出的侧颈再次染上一片湿漉。

  多么美妙,多么神奇。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得到对戒中的一只——

  明明耶尔还没有给他一个名分,也没有提过要自己当他的雌君。

  但好似所有的爱意都化成可以抓住的实体,在这一刻淹没了他的灵魂,凝聚成耶尔的笑眼,还有这两枚戒指的模样。

  那些没有得到应答的话,那些无望的等待,仿佛都在这一刻有了回响,声嘶力竭,振聋发聩。

  “戒指,这是戒指。”

  西泽红着眼睛,声音沙哑地道。

  他拿起其中一枚,看到了内圈上镌刻着的“Y”,便知道那是耶尔的那只。

  而另外一只则镌刻着“X”,他小心地将两只戒指都戴好,才发现严丝合缝,显然是用了心定制的。

  015哇了一声,探出头去瞅了又瞅,哇了又哇。

  西泽伸手和雄虫十指相扣,交错间那两枚戒指便又碰在了一起,流转着漂亮至极的光泽,像是把流星拢在了手心里。

  他垂下眼眸,仔细端详半晌,忍不住扬唇笑起来,喃喃道,“真的很漂亮,也很合适,对吗?”

  耶尔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地将手放在雌虫手里。

  像是戏剧中充当主角之一的木偶,任凭另一个演员怎么摆弄逗笑,都始终无法给予反应。

  西泽忍不住轻笑出声,却在又一次吸气时听到了喉间的哽咽,伸手摸了一下脸上,才发现湿漉漉一片。

  真是的,又哭又笑,简直像个疯子。

  “您不是专门去定制了戒指吗?为什么戒指做好也送到了,您却没有醒……惊喜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可不好。”

  他忍不住按住耶尔的肩膀,有些颤抖地摇晃起来,“雄主,醒一醒……”

  “我那时说可以等都是骗您的,我连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您快点醒好不好?不要呆在那边的世界了,那里没什么好的,回来好不好……”

  他的神色痛苦到一瞬间几乎有些扭曲,瞳孔不断收缩,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耶尔的脸,声音很轻。

  “您说过要留在我身边的,说过不会离开的,您不会食言的对吗?”

  因为姿势变动,耶尔的头向着一边侧歪过去,和他匆匆赶到顶层时看到的那一幕几乎重合。

  雄虫浑身是血的样子再次浮现在眼前,心脏一瞬间仿佛被洞穿,西泽窒息一瞬,用力闭了闭眼。

  “……算了,您还好好地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扯了扯干裂的唇角,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其中深不见底的绝望。

  西泽将耶尔好好地放回床上。

  在窗外最后一丝光线被吞噬的刹那,他俯身亲吻了雄虫。

  “雄主,晚安。”

  不管是在独自求生的幼崽时期,还是在那受尽折磨的五年里,他都没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过。

  恨是比爱更长久、也更轻松的东西。

  浓烈的爱经由岁月的磋磨,还有那些无穷无尽等待的岁月,太容易转变成极致的恨了。

  但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爱着耶尔。

  哪怕爱得太痛苦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将军:看起来好像还清醒,但其实已经疯了很久了(bushi)

  耶耶下一章就想起来了!

  回收伏笔“机甲之心”!目前获得成就:通讯器铃声1/1,机甲之心(戒指)1/1,???0/1,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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