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几缕朦胧的晨曦从窗帘缝隙中泄出,打在床上躺着的身影上。

  耶尔眼睫微颤,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声音微沙,“……几点了?”

  放在枕边的光脑蓝光微闪,字正腔圆道,“早上好,现在是早晨七点整,您想起床了吗?”

  熬夜后太阳穴有些刺痛,耶尔用指腹揉了揉,将残余的睡意驱散。

  “咔哒——砰!”

  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他神情微凛,一把掀开被子下床。

  大步到了客厅外,就看见西泽正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旁边站着一个呆呆的015。

  “怎么了?”耶尔蹙眉,上前卡住雌虫的手臂,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没事,刚才想去洗个澡,但是015突然没电了,摔了一下。”

  西泽按住耶尔的小臂,但和劲瘦的手腕一样,手下的触感并不坚硬有力,至少和皮糙肉厚的雌虫完全不同,似乎极易催折。

  想起雄虫的脆皮体质,随便碰一碰都会起大片的淤青,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但膝盖的剧痛导致重心不稳,雌虫重重摔在沙发上。

  连带着把耶尔也扯得脚下一歪,仓促往前踉跄了几步,跟着倒下去——

  “等等……!”

  眼看着离沙发靠背越来越近,耶尔有些慌乱地闭上眼睛。

  下一秒,他的腰就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搂住,在砸上去之前险之又险地被扯进一个怀抱。

  “小心。”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贴着脸的胸腔共鸣震动,似乎在耳边响起,让他瞬间有些耳热。

  他的脸陷在一片软厚中,慌乱中撑住的腹肌紧绷鼓起,手心下的触感块垒分明,但似乎又极力放松下来让那手按稳。

  “……还好吗?”

  西泽也有些不习惯,怀里的触感柔软又细腻,比起皮糙肉厚的雌虫显得瘦削单薄,轻得像是能随手摧折。

  “没、没事。”

  耶尔眨眼的速度不自然地变快,发现自己被整个拢在雌虫怀里,周身都被灼热温度笼罩。

  他意识到雌虫正一手护着他的头,一手揽住他的腰,像是雪豹咬住一只麋鹿的角,轻而易举把它拉出粘稠的泥沼。

  眼前的军雌似乎早已习惯担任强大的保护者角色,但与此同时,他连最基本的站立都做不了——

  落魄又残缺,不得不仰赖着“弱者”的鼻息而活。

  耶尔感到细微的战栗,一瞬间甚至升起把雌虫禁锢在身边、紧握在手里的强烈摧折欲,让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咳……没压到你吧?”

  但他还有点理智,闭了闭眼回神,撑着沙发站起来,刚才倒下去把雌虫砸了个正着,不知道有没有压迫到伤口。

  “还好,我还没那么脆弱。”西泽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顺着雄虫的动作放开手。

  雌虫姿势有点别扭地躺在沙发上,神情却平静坦然。

  那双没有焦点的双眸落在半空,偶尔停留在耶尔的脸上,还保留着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良好习惯。

  从昨晚的梦魇之后,似乎有什么在无形地发生着变化。

  耶尔垂眸凝视着他。

  他没有找到那平静神情中的异样,却猛然发现眼前的雌虫比起一开始捡到时,血肉充盈了很多。

  那种随时可能死去的枯槁和惨白不再明显,显露出他原本的气质和性格来。

  雌虫瘦削的脸庞清减却不失凌厉,原本僵硬挺直的腰背有了舒展微弯的弧度。

  他被包裹在凌乱的被子和睡衣里,在晨光的笼罩中显得安静、柔软而厚重,像是塌陷倾倒的静默山峦,在时光的浸润中长出新的绿意。

  耶尔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

  他已经把西泽从那个雪夜中救了起来。

  远离了死亡和暴力,屈辱与痛苦,缓慢又坚韧地生长出新的血肉和生命。

  是和那些枯死的绿植背道而驰的生命,第一次让他的挣扎和努力显现出成果……让茫然无望的前路,似乎也有了一点可以预见的期望。

  一股更柔软平和的暖流渗透四肢百骸,抚平了方才升起的摧毁欲。

  耶尔弯了弯眼睛,“我带你去洗澡吧。”

  ……

  这个房子的浴室弄得很干净,但仍然老旧和狭小,放不下浴缸和淋浴床,平时雌虫洗澡都是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洗的。

  “以后换房子浴室要选大点的,放个浴缸方便洗澡。”

  耶尔半扶半抱着西泽在凳子上艰难坐下,随口道。

  但想起所剩无几的存款,觉得这个设想简直遥遥无期。

  随后耶尔又是一愣,他什么时候已经这样理所当然,把西泽加入未来的规划中去了?

  手背被一只手按住,耶尔回过神,怀里的雌虫转过脸轻声道,“……已经可以了。”

  西泽隐藏在发丝下的耳尖微红,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所措地收紧又放松。

  虽然平时上药已经基本被看光,他仍然不习惯在雄虫面前裸露身体。

  不管是因为之前的经历,还是出于内敛又板正的军雌特性。

  耶尔把花洒从架子上拿下来,却没有递给西泽,他长长地嗯了一声,莫名有些不想走,“帮你洗?”

  西泽快速看了他一眼,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好。”

  热水“哗”的一声喷出,落在地面飞溅起来,沾湿了耶尔的裤腿。

  他用手试好温度后关上水阀,弯腰将那截布料挽起。

  雌虫把衣服叠好,放在一旁的塑料盆里,那和那张小木凳一样,都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浴室的另一面并不是墙,而是乳白色的磨砂玻璃,朦胧的晨光像奶白色的鸭绒,轻柔地粘满了雌虫的身体,模糊了那漂亮的线条。

  他看起来温顺至极,收敛了尖刺,引诱着被那蜜色所惑的虫上前,将那蓬勃柔软都拢进掌心。

  耶尔感到口舌微燥。

  “怎么了?”

  身后的雄虫久久没有动作,西泽侧了侧脸,疑惑地问道。

  耶尔猛然回神,下意识打开水阀,清透的水珠“哗——”一声喷溅出来,浇了雌虫满头满脸。

  “啊,抱歉抱歉……!”

  他手忙脚乱地移开花洒,却见西泽抹了把脸上的水,很好脾气地轻笑一声,“没关系……开始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雌虫的肩背似乎放松了些,没有那么紧绷和僵硬了。

  耶尔前后梭巡片刻,感觉些许棘手。

  他神情凝重地想了想,拿起架子上的洗发露,“先洗个头?”

  ……

  浴室渐渐被潮热的水蒸气充满,地上堆满了白色泡沫,被水流冲走又不断掉落,清甜的橘子味几乎满溢而出。

  手指在柔软的发丝间穿梭,不断挤压出新的泡沫。

  他可真乖。

  耶尔漫不经心地想,把那些泡沫挤成两个颤颤的尖角,像是猫咪竖起的耳朵。

  随后指腹点上雌虫后颈微突的骨头,摩挲片刻后往下,抵住脆弱的、鼓噪的动脉,感觉到雌虫浑身一颤。

  “嗯……”

  雌虫的声音轻而沙哑,发出一点柔软而湿润的鼻音。

  耶尔的动作一顿,直觉那声音一路钻进胸腔,轻轻巧巧地一挠,心脏泛起细微的麻痒。

  “怎么了?水进眼睛里了?”

  他本想停下花洒,雌虫却摇了摇头,“没事。”

  耶尔没发现水汽中融入了些许异香。

  像是被炒得微焦的茶叶,在滚烫的水中舒展皱的边,逐渐蒸腾出苦涩的前调,起初并不明显,等察觉到时已经溢满了狭小的空间。

  耶尔迟钝地眨了眨眼,在过度的燥热中感觉到了不对劲,神色微变,“你发情期又来了?”

  后颈的皮肤下,一块隐藏的腺体隐隐发烫,也跟着溢出细腻的甜香。

  西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把脸朝向这边,耶尔捂着后颈和他面面相觑。

  “抱歉……”西泽的声音沙沙的,给了他回答。

  耶尔努力忽略身体里的躁动,把花洒放回架子上,“等着,我去拿抑制剂。”

  “别……”

  但毛衣下摆却被一只手拉住,下一秒,灼热的呼吸隔着薄毛衣喷洒在后月要,雌虫呼吸凌乱,“……别走。”

  雌虫热情得反常,不过犹豫了几秒,耶尔就被两条手臂紧紧箍住了腰,感觉像被一只黏人的大猫缠上,完全脱身不得。

  “你冷静一点。”

  耶尔呼出一口气,费劲地在雌虫怀里转过身,“西泽?”

  西泽并没有坐在凳子上,而是直接半跪在了地上。

  像是一只雪豹试探着舒展开身体,那漂亮的尾椎上如果有一根尾巴,一定已经左右甩动了,或者黏黏糊糊地缠上了雄虫小腿。

  雌虫身体上的水珠滚落,横贯的伤疤好像也被蒙上了一层暖釉,失去了可怖感,变得更……饱满而柔软,正向着他柔顺地敞开。

  他仰着头看向耶尔,眉心微蹙,冷硬俊朗的轮廓却柔和不少,一双金眸微阖,有些恍惚地轻笑一声。

  耶尔茫然地怔住,雌虫……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心跳莫名加快,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艰涩道,“放开,我要去拿抑制剂。”

  “不是发情期紊乱……是我想这么做的。”

  西泽声音沙哑而含糊,脸和脖子已然一片通红,涩然的清苦茶香越发浓郁,像奔涌的洪流将耶尔淹没。

  “什么?”

  耶尔惊愕未消,他的手放在雌虫的肩背上,清晰地感觉到手心里湿漉漉的身体已然绷紧,却又努力往他手心里蹭。

  “我想成为阁下的雌虫,真正的……阁下可以像对待雌奴那样对我,可以吗?”

  衬衫下摆处渗透着潮润吐息,起伏间将那块皮肤染上红霞,也跟着一点点升温。

  耶尔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句“不好”已经含在舌尖,但还未吐出,就对上了雌虫的视线。

  “您并不厌恶我,不是吗?”

  西泽的神情放松而平静,不再像之前暗含屈辱或绝望,那些愤怒和怨憎尽数被收敛妥当。

  他抬起眼,眸光似一潭泛着碎金的深泉,里面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有着一双点漆似的乌黑眼眸。

  “可以吗?”他轻声追问。

  电光火石间,耶尔明白了其中细微的差异。

  之前是雌虫被逼到绝境后不得已提出交易,现在却不知为何主动退了一步,自愿成为他的雌奴,想要落实他们之间的关联。

  这不是耶尔想看到的场景。

  因为这自愿终究不是真正的自愿,不过是没有更好选择下的被迫妥协,就连原先的刚烈和冷硬都牺牲,微屈的脊骨下是更深的隐忍和痛苦。

  答应、不答应、答应、不……

  耶尔内心剧烈摇摆,感觉不管怎么选都是错的,但除了这两个选项,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不能总陷在一种尴尬且难以形容的氛围里,彼此都竖起厚厚的防备,但他到底能不能把控好这种压迫的畸形关系,仍然是个未知数,他不确定……

  他隔着未完全消散的水雾,看进雌虫的眸底。

  那里深埋着一线从未断绝的亮光,又或者是不知何时死灰复燃的热烈野望。

  “好。”

  刹那间,耶尔决定不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深吸一口气后道,“好吧。”

  闻言,西泽神情微怔,没有过多的拉扯交易、摇尾乞怜,对峙的胜利来得如此之快,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悬于舌尖的称呼是全然的陌生,他动了动唇,几次无声地尝试后,终于声音低哑地道——

  “雄主。”

  耶尔倏地愣住,胸腔被轻轻撞了一下,莫名发紧微疼。

  “……嗯。”

  作者有话说:

  明明是警惕心很重的大型野兽,但开始试着舔主人的手指了,犹犹豫豫地摇尾巴,不熟练用鼻尖顶来顶去撒娇,哼哼唧唧的。

  耶尔:似乎有点饲养员(养老婆)的快乐了(心脏怦怦跳)(不确定)(搓搓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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