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珍妮特,写了以上的内容,你应该都知道了搬到赫特福德郡后,发生了哪些事情——不过我真担心有些吓坏你,我现在大致安好,托上帝保佑,许多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要讲述的是关于在梅里屯为那群可怜的姑娘建立一所学校的事情。我现在就在萨里郡的海伯里,跟前面提到过的索恩小姐来参观这里的一所学校,寻找有关的经验。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管理模式和洛伍德大不相同,要更加松散一些。不过我也从中得到了有益的信息,日后会将它运用到我的学校上。
关于那些姑娘,她们刚从家庭的暴力中逃脱出来,正是读书的好年纪,相信经过了一番刻苦的学习,她们便能够脱胎换骨同时拥有未来养活自己、自我选择的能力。
我想我们都能够理解学校的伟大之处。我不是有意提及你的伤心事,你曾经跟我提起过你的亲人只剩下了盖茨黑德府的里德太太、表哥和两个表姐,但最近我有了意外的发现。请不要着急,我的朋友,接着读下去,你就会明白一切的原委了。”
哈特菲尔德起居室的窗边,卡米莉亚提笔写完了这段话后,思量了片刻要怎么叙述里弗斯姐妹的事情,羽毛笔蘸了蘸墨水,从新落笔这样写道:
“上个月我去伦敦参加了一场文学交流会,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个和你长相十分相似的年轻小姐。出于好奇,我查询了她的身份,发现她和她的兄长和妹妹正是你的表亲,只不过你们的祖父辈间互有龌龊。
主办方是位非常善良的小姐,我从她那里拿到了你的两个表姐戴安娜。里弗斯和玛丽。里弗斯的通讯地址,就夹在信封里。如果你的雇主允许的话,我想邀请你来赫特福德郡和我一起度过今年的圣诞节。”
出发前往海伯里之前,简。爱的一封信才跨越139英里的距离来到了卡米莉亚手上。由于即将踏上旅途,卡米莉亚在给简。爱写信前才拆开信封读了里面的内容,里面提到了重要的消息。
卡米莉亚读完这封信后,几乎闹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简。爱叙述了她和罗切斯特先生一同解决了由他的疯妻子伯莎放的一把火的经历。
她已经不知不觉对罗切斯特先生起了好奇之心。
要知道,一个女人如果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好奇,再加上共患难的经历,那么她离坠入爱河便仅有一步之遥。
卡米莉亚撩起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赶忙在信纸的最后写道:
“另外,你的来信中提到桑菲尔德的罗切斯特先生年近四十,仍旧独身一人,你不必去应付挑剔的女主人。若是真的如此,我真为你高兴,但我在伦敦听到的消息并非如此。桑菲尔德的罗切斯特先生年少的时候曾经迎娶过一位梅森小姐。他们一起在她的故乡牙买加的马德拉住了许多年,一直到罗切斯特先生的哥哥去世,他成了桑菲尔德的继承人,她才失去的踪迹。不过,据知情人猜测,她很有可能还活着,就在桑菲尔德。
你的朋友莉亚
1813年8月10日”
卡米莉亚写下了最后一个字母,对着信纸吹了吹,希望它能快些干透。
如果有人问她会不会后悔方才写信的时候过于冲动 ,几乎将所有关于伯莎。梅森的真相向简。爱和盘托出?
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要不要写这封信,其实不难下定决心。
罗切斯特先生对外隐瞒婚史本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行为。在没有处理好自己的婚姻的情况下,为满足自己情感上的一己之私,强行将一个姑娘拖下泥潭共同沉沦,是不道德的行为。
卡米莉亚站起身,推开窗户夏日的风透过窗子涌了进来,乡间的麻雀从一根树枝飞到另一根树枝上,发出叽叽喳喳的啼鸣。
卡米莉亚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准备休息一会儿,继续整理今天在海伯里女校的见闻,将看到的优缺点详细地列出来,以做参考。
索恩小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说实话,卡米莉亚发现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她就站在卡米莉亚背后,透过另一扇闭合的玻璃窗凝望着天空中漂浮的云。
爱玛和贝茨太太玩了一局瓜德里尔牌,便跑去了多伦多斯帮助威斯顿太太忙碌迎接继子回家的事务,单单留下了伍德豪斯先生一个孤家寡人。
午餐后,索恩小姐便是去陪伴这位孤独的先生了,还给他一连读了报纸上的几篇新闻。
卡米莉亚看着索恩小姐有些疲惫的模样,问:“伍德豪斯先生是真的如此耗费人的精力吗?”
“哦——”索恩小姐说,随机用右手捂住半边脸,“伍德豪斯先生真是难得一见的绅士,喜欢喋喋不休地说些琐事,又热情好客地总是询问客人的感受,还必须得回答他。”
“父亲和女儿总有某个地方相似。”
索恩小姐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她在窗边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柔软的天鹅绒坐垫最大程度地缓解了她疲倦的身躯。
“我们说说学校的事吧。”索恩小姐提起精神,“我有些点子,要听听吗?”
卡米莉亚笑着,很随和地说道:“正巧,我也有。”
“我们今天主要参观了两个部分,一个是教学区,一个是校舍区。”索恩小姐看过了学校的课程表,对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见解,“我先来说说课程吧。怎么形容呢——很密集,但是却很散乱,一个班级同时上了很多门不同的课,这就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了。暂时没课上的姑娘,老师压根抽不出时间关照她们,所以......”
“有些教师看不见的地方,纪律就出了些小问题,学生们喜欢开小差。”卡米莉亚接话道,她们都想到了法语课上咬着耳朵说悄悄话的几个姑娘。
接着卡米莉亚拿起笔,在稿纸上记下了这一点,然后就这个问题继续讲了下去:“谈到课程方面,我觉得海伯里女校所学的课程对于赫洛德的那些姑娘来说,有些太悬浮了,就像半空中的云落不到地上。无论是绘画、礼仪还是神学,不适合她们学习的课程占去了近一半。”
她思考了很久,考虑到那些姑娘的经济水准,完成学业后,她们要做的从不是待在家里,偶尔去参加舞会,等候人来求婚。
所以,她暂且将学校定位为了专科学校。
卡米莉亚在纸上画了几笔,圈出了上面的“基础文学”、“缝纫”、“算术”等几个基础且实践性强的科目。
随后,稿纸被递到了索恩小姐面前,“我认为这几个是必须要有的。基础文学能让她们识字能写简单的文章,缝纫是生活的基本技能,出色的话,她们日后也可以以此谋生,算术也能算作一项技能,也能够让她们有些有些经济头脑,其他的科目需要做很大的调整。”
“那么你的意思是学校将要做的,是让她们能够拥有一技之长?”索恩小姐浏览着纸面上的内容,她一时间也找不出准确的词来形容,“但是……能有哪些适合女性的职业呢?”
是啊。
卡米莉亚也在思量这个问题。
当前的社会氛围下,除了工厂,目之所及很难看到职业女性的身影。
家庭教师和学校教师或许算一个。
卡米莉亚静静地坐在桌前,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洒在他身上,温暖而和煦,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嘴唇微动,似乎在默默思索着什么。
她忽地动了,拿起一张稿纸,在上面匆匆记录下一些关键的想法。
“你知道一个我一定会提的就是家庭教师。”
索恩小姐点点头。相熟的人都清楚卡米莉亚的底细。
“这个职业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卡米莉亚拿自己的亲身经历和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事举例,“好处是它受到大众认可,算一份较为体面的工作。不好地方的话,它的薪资和待遇完全取决于雇主的良心。如果像我一样遇到了位慷慨的夫人,自然是好。若是运气不好,就会遇上一些俺不讲理的人。”
“还有呢?”索恩小姐问。
“刚刚提到了缝纫课,裁缝也是个不错的出路,只是需要一位专业技能过硬的老师。”
卡米莉亚接下来要提的职业就和远在伦敦的格蕾丝有关了,“还有打字员。据我所知,伦敦的一些办公室正打算招聘一批细心的女打字员,但是一直苦恼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说不准这也是一个方向。”
索恩小姐想起叔叔跟她提过六年前才上市的打字机,那可是一项需要谨慎小心的工作,摁错一个按钮,整张纸都得从头再来。
索恩小姐正低头思量着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注意,而卡米莉亚的思绪也飘到了其他的地方。
她私下问过几句高达德太太学校维持资金运转的方式,得到的回答是:海伯里女校的资金链构成与洛伍德非常相像。
洛伍德依靠校董会的补贴和学生的学费运转,后者占了大头。一年每人二十英镑,算是很低的学费了,但对应的食宿的条件也降低了。
而郡议会愿意下发的津贴能有多少呢?
是一次性的?还是每年?
还是必须想出一个适合的方案。
卡米莉亚揉了揉额头。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准备开口同索恩小姐讨论一下这个点子。
但是,卡米莉亚的主意注定只能咽在了喉咙里。
因为有人叩开了门,爱玛带着哈丽埃特走了进来,一脸好奇并跃跃欲试地盯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