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忍冬像是被纪砚清身上的酒气灌醉了, 头有刹那的眩晕。
过后,她肩抵着卫生间门口的墙壁,透过灯光雪色,看到了纪砚清紧闭的睫毛——和她凶猛的吻一样, 带着烧不尽的怒火。她身体里纠缠多日的内疚自责、矛盾反复和心酸不甘, 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每一次勾缠碰撞都像掠夺, 带着野蛮的力量, 像是要将翟忍冬咬碎了吞掉。
沉重猛烈的入侵让翟忍冬无法正常呼吸,她却只是张口受着,没有任何一丝抗拒, 对自己涌动蓬勃的渴望也没有任何一丝放任。
这是她“报复”纪砚清在前,该受的, 所以这一次, 纪砚清想怎么样都行。
纪砚清察觉到了。
酒气本就催烧着她的愤怒,翟忍冬的退让更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她手下移抵住翟忍冬的下颌, 短而有力地向上一抬,舌进入得更深, 齿吮咬得更重。
浓烈粘稠的纠缠声从两人唇口想接的地方源源不断溢出来,响在玄关里。
纪砚清又下移了几寸的手握住翟忍冬颈下的脉, 一跳一跳, 撞着她的拇指, 带来另类的刺激。她的理智被这种刺激掳劫, 提着链条的手一点点收紧,一圈圈缠入虎口。
不断缩短的链条像是困住翟忍冬的锁, 越收越紧,越紧她危险的神经越想挣脱。
理智却又死死压制着她, 反复告诉她,这是该她的。
她就只能保持仰头张口的姿态,不做任何反抗。
风灯摇晃的光影让房间变得动态,微弱的“嘎吱”声中穿插着呼吸,翟忍冬被缚在身后的手渐渐扣紧了冷冰冰的链条。
……
很久,灯影终于在夜色中沉寂下来。
纪砚清微微让开,视线从眼眸里投下来,落在翟忍冬嘴唇上。
润得透着水色。
如果此刻亮灯,一定能看到血气充盈的红。
纪砚清被酒精勾出来的怒气暂时平息,恢复到算账的状态。
纪砚清握在翟忍冬颈部的手抬起来,拍了拍她的脸:“大老板,喘这么急,初吻?”
翟忍冬头偏向一侧平复呼吸,但没有什么效果,过了一会儿,她转回来看着纪砚清说:“不是。”
纪砚清薄雾轻笼的眼睛微眯:“初吻和谁?”
翟忍冬闭了两秒眼睛,才又睁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纪砚清。
深色眼珠带着天然的攻击性和穿透力。
纪砚清现在最烦的就是翟忍冬对她的打量和刺探。她松了一圈链条,给翟忍冬调整姿势的机会,又在她动之前骤然上提,逼得她肩向后压胸向前挺。
纪砚清在昏暗的色调里勾唇,一圈圈松开链条,但仍牵在手里,漫不经心地轻扯一下,说:“翟老板,刚那个吻够不够你的工时费?”
翟忍冬的呼吸还不那么平稳,闻言嘴唇动了动,片刻后说:“不够。”
“不够?”纪砚清轻笑,扯着链条的动作跟牵羊似的,“翟老板不止喘得急,心跳也这么快,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应该是付了翟老板双倍的酬劳才会有这个结果,怎么能说不够?”
翟忍冬瞥了眼纪砚清的手,声音沙哑:“特殊情况下,呼吸会影响心率,本质是一件事。”
“是吗?”纪砚清食指关节抵住翟忍冬的下颔,拇指轻拨她的嘴唇,在它微微张开时又偏头吻了过去,“那就把短的补给翟老板。”
补的方式和上一次截然不同。
纪砚清含住翟忍冬的下唇,轻柔地吮着,一点点润湿,细微的压迫感里携带着眷恋,才像是接吻。
翟忍冬眼发酸,像被朦胧雪色刺得。她连着阖了两次眼,彻底闭上,唇上的感觉顿时就变得更加明显,少了激烈的碰撞、吮咬,带着酥酥麻麻的颤意,唤醒着翟忍冬最诚实的本能。
翟忍冬微微张口,捕捉纪砚清的节奏,和她同步地吮着对方的嘴唇。
真实的潮热在口齿间酝酿着,随着渐渐清晰的呼吸声和接吻声蔓延开来。
翟忍冬觉得不够了,将嘴张开来,去找纪砚清的舌。
纪砚清却在舌尖相抵的那个瞬间骤然退离。
两人唇间水银色的暧昧被拉扯出很远一段距离才绷不住断裂,一半挂在翟忍冬唇上,一半归纪砚清。
纪砚清抬手抹掉,顺势按下翟忍冬脸侧的灯光开关,在从卫生间透出来的橘色光里说:“这次应该够了吧。那翟老板请回?”
纪砚清话一说完就推门进了卫生间。
可戛然而止的吻并没有让震荡的空气安静下来,也没有减缓翟忍冬的心跳和呼吸,她大半个脊背抵着墙,余光看着敞开的门。
很快,门里传来水声。
纪砚清慢条斯理地在水龙头下洗了手,用湿淋淋的手指整着头发。
翟忍冬套路她的时候,她不知情,躲不过,让翟忍冬赢了一回。
现在一切摊开,她没办法和翟忍冬一样,反过去套路她,让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心动,然后在她的心上狠狠捏一把。
毕竟!这位老板第一天见面就想睡她,该省的不该省的麻烦过程早就已经省完了!
那她唯一能想到的算账方式就是让这位老板吃到又不能完全吃到,撩得她晕头转向。
这位老板的心思太野了,纵容甚至是陪着她野,又在关键时候勒紧缰绳,这种事她本来就很擅长——她在有关野马长风那支舞里,无数次尽享驯服的快GAN。
那不是刚刚好?
再者,这位老板处处向着她,事事不离她,也格外得配合。
既然不想逃,那就尽情憋着吧。
憋不住服软了,这笔账就算完了。
纪砚清取下牙刷牙膏,不慌不忙地往出挤。
外面,翟忍冬靠了一会儿,直起身体往里走。
准备刷牙的纪砚清闻声抬头:“账都算清楚了,翟老板还不走是什么意思?”
翟忍冬背在身后的胳膊往右推,露出提在手里缠在腕上的链条:“手。”
纪砚清扫了眼:“一按就开的活扣需要人解?”
翟忍冬说:“柔韧度没你好,手腕弯不到能碰到扣的程度。”
纪砚清“嗤”一声,放下牙刷,走来门口。
纪砚清:“转身。”
翟忍冬转身。
卫生间里响起金属链条哗啦啦的碰撞声,纪砚清随手扔在地上。
翟忍冬终于得以放松,低头揉着手腕。
纪砚清瞥她一眼,准备去回去刷牙。
视线转到一半,纪砚清眼尾忽然闪过一抹白。
她下意识回头。
翟忍冬右手撑在她身后的洗脸盆上,左手也很快跟过来,几乎是一个正面拥抱的姿势,纪砚清被迫后退一小步,身体抵住洗脸盆。
纪砚清蹙眉。
翟忍冬抬头看着她说:“我的工时费算完了,纪老师给我出的医药费还没有算。黎婧叮嘱我要还你。”
纪砚清绷着脸,目光发沉。
现在这个姿势,翟忍冬是倾身向前的,身高上就更加不如纪砚清,可她自下而上看过来的时候,纪砚清莫名觉得她才是掌控局面的那个人。
纪砚清不露声色地捏了一下手指,稳着声音:“纪老师大度,不计较那点钱。”
翟忍冬:“我小气。”
翟忍冬往前凑了一下,抬起的头在纪砚清唇边:“我还能喘得更急。”
纪砚清:“……?”
翟忍冬说:“想不想听?”
向来刺人的嘴刻意放缓了声,说的是极挑战理智的话,响在逼仄的卫生间,用最暧昧的姿势,必然就带上了势不可挡的诱惑力。
纪砚清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不那么稳,有种……被激起来的冲动……
纪砚清捏着的手指猛地一紧,然后慢慢松开。
不愧是翟老板,一个动作两句话而已,就差点反客为主。
纪砚清单腿微曲,放松站姿,在仍能俯视翟忍冬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说:“没什么特色,不太想听。”
“没特色……”翟忍冬重复了这个词,半晌,直起身体说:“那就不打扰,来日方长。”
纪砚清的词。
纪砚清目光迅速收了一下,看到翟忍冬转身离开。
不过两三秒,外面就响起了开门声又被锁上。
纪砚清靠在洗脸盆上的身体动了一下,黑着脸冷哼。
楼上,翟忍冬慢吞吞地开门,脱外衣,用毛巾拂干净浮尘后挂在衣架上,往卫生间走。
卫生间里的灯昏黄局促,还是藏不住她脖颈里惊人的血气。
翟忍冬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片刻,抬起右手摸了摸喉咙,嘴里吐出一声缓慢的轻喘。
这样是没特色。
那什么样才是有特色?
翟忍冬默了几秒,下巴微抬,嘴微张,看着镜子上沿干涸了的水滴,动了动喉咙。
“啊——”
————
纪砚清洗漱结束是在一个小时之后。
她照旧拿了纸笔坐在床尾的地毯上记录阿旺每日的练习情况,从中挑选优点,勾圈缺点,然后针对性的调整第二天的训练计划。
阿旺身上除了破釜沉舟的韧劲儿,还有天然奔放的热情,她一旦投入进去,跳舞就不再是能拉她出牢笼的绳索,而是发自内心的热爱。
这点纪砚清自愧不如。她的舞蹈始终只能感动别人,感动不了自己,所以她至今也没能成为受人尊敬的艺术家,最多被很多人喜爱。
阿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纪砚清既然答应一直教她,就不会对她有任何保留,所以调整好计划后,纪砚清拿来手机,准备再录点教学视频给阿旺。
她每天在家的时间太长了,自己抓瞎,不如有视频指导效果好。
纪砚清开机、联网,看到屏幕上方的横屏通知,她动作一顿,顺势点进微信。
半小时前,翟忍冬发来了两条微信。
忍冬:【初吻和你。】
忍冬:【你喝多的那天晚上。】
不刮风的小镇万籁俱寂。
纪砚清捏着笔的手指蜷了一下,看着屏幕很久,才点开键盘:【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翟忍冬回得很快:【确定想知道?】
纪砚清:【少废话。】
翟忍冬那边静了有半分钟之久,才又发过来一条。
忍冬:【我右手最长的那根手指摸到了一个秘密:你还没人碰过。】
翟忍冬这句话有点长。
纪砚清一个字一个字往过读,读完一遍像是没读懂,又看了一遍,然后脑子里嗡地一声,视线都白了。
这位老板是真不怕死,还是野人基因没进化完全,或者天生爱撩架?
出口必让人火大,什么毛病。
纪砚清一张脸黑如煤灰,用力戳着屏幕:【以后也没谁能碰。】
————
次日八点,纪砚清下楼吃饭。
住在她头顶的某位已经在炉边的椅子里靠着了,炉子上坐着一壶水,马上要开。
纪砚清拉开椅子在旁边坐下。
翟忍冬偏头看向她。
纪砚清不客气地回视。
黎婧莫名觉得恐怖,在厨房门口磨蹭半天,才顶不住刘姐的催促,端着她给翟忍冬熬的十全大补水过来,往翟忍冬跟前一蹾,扭头问纪砚清:“纪老师,早饭吃什么?”
纪砚清说:“没胃口,不吃。”
话落,旁边传来一声“嘶”。
黎婧看着翟忍冬:“一大早的,你别找我事。”
翟忍冬伸腿靠在椅子里,一身懒劲儿和大病初愈的虚弱劲儿愣是没挡住慢慢腾腾抬眼皮时的嘲讽劲儿。
黎婧抬手就指她鼻子:“你别说话!说了我也不听!”
翟忍冬说:“水太烫了。”
黎婧“咦”一声,凑过来看:“不会啊,刘姐说已经晾好了。”
翟忍冬:“那可能是我的舌头突然变敏感了。”
黎婧:“……”
纪砚清心说昨晚就该直接咬断。
纪砚清最终还是没拗得过黎婧,在她再三的说服下点了两样清粥小菜,坐在桌边吃。
饭后,翟忍冬被刘姐赶回阁楼休息。
纪砚清无事可做,回到房间看了一上午的老电影。
这一上午,楼上那位老板的脚像是被剁了一样,没有发出来任何一点声音。
午后,纪砚清看好时间去培训中心找阿旺。
和之前一样走着去的,但风刀似乎没有之前利,所以在集市旁边迎面碰到饭店老板娘的时候,她主动打了声招呼。
不想,对方像是丢了魂,两眼无神地和她擦肩而过。
纪砚清回头看了一会儿,推门进去培训中心。
现在离电视台过来选人只剩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纪砚清没再让阿旺继续照着一个动作反复练,而是选了和她更契合的音乐,陪她一起自由发挥,练练即兴能力——电视台选人除了看外形条件、基本功,还注重临场反应。
阿旺有少数民族天然的舞蹈触觉,表现远超纪砚清想象。
纪砚清自然也就没吝啬语言:“阿旺,你会出去的。”
纪砚清这话说得突然,也不够直白。
阿旺闻言怔愣两秒,才快速红了眼眶:“谢谢纪老师。”
纪砚清:“谢你阿姐。”
阿旺点了点头,跟着纪砚清往出走:“阿姐喜欢喝集市边上那家饭店的黄酒,等选拔结束了,我打酒给阿姐喝。”
纪砚清听到“老板娘”几个字,想起了下午和她的碰面。
纪砚清步子一顿,问阿旺:“饭店老板娘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阿旺:“我不知道啊,我和友红婶不熟。纪老师想知道的话,可以问阿姐。”
纪砚清冷哼:“她在阁楼里修仙,见不到人。”
阿旺张张嘴,指着路边的点灯说:“不是在那儿吗?”
纪砚清本能抬头。
翟忍冬戴着帽子裹着围巾,全身上下就露一双眼睛。
还有一只手。
提着刚从路边买的烤甘蔗。
阿旺快步跑到翟忍冬跟前说:“阿姐,你不是刚出院吗?怎么不好好休息,跑来这里了?”
翟忍冬抬眼看向前方,一开口,声音闷在刘姐堆了足足三层的围巾里:“来追个人。”
阿旺回头。
雪地里只有一个款步而来的纪砚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