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纪砚清在疑似黑店的房间里几乎一夜未眠。

  她倒不是怕死,单纯因为风太大,吵得,加上床铺不够柔软,空气不够湿润,温度不够舒适……总结,住宿条件不够好。

  好不容易熬到6点,纪砚清立刻起床洗漱。

  半小时后,她看着镜子里挽起头发,穿上练功服的自己,脸色比外面的阴云还要沉。

  早起练基本功是她坚持了34年的习惯,根深蒂固,她说退出,其实连第一步都没有踏出去。

  骆绪最后那句“你的人生从来不由我做主,可也不是你说了就算”在某些方面是不争的事实。

  纪砚清冷着脸拆开头发,躺回去继续睡觉。

  可能是白天风小的缘故,她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快十点,睁眼就是骆绪的未接电话。

  两个。

  纪砚清记不清骆绪的秘书什么时候说过,这世上能让骆绪打第二次电话的人只有她。

  这话放在以前是佳话,现在是彻彻底底的笑话。

  纪砚清权当没看到未接提醒,掀开被子起床。

  前后一个小时,纪砚清顶着完美的妆容从房间里出来,打算去这个离天堂最近的小镇上转一转,看能不能在被冰雪覆盖的冬天找到一丝春天的奇迹。

  客栈的锁还是老式门锁,得用钥匙。

  纪砚清走出两步发现自己忘穿外套的时候,抬手摸了摸口袋。

  挺好。

  多少年没带钥匙习惯的她,成功把自己关门外头了,没戴手套,没穿外套,没办法解决的烦躁随着刺骨冷气蜂拥而至。

  骆绪的电话再次打过来那秒达到顶峰。

  纪砚清后退一步靠在门边:“是我那天的话说得不够清楚,还是骆总有什么新指示?”

  骆绪像是没听懂纪砚清的嘲讽,平静道:“我出差回来了,你在哪儿?”

  骆绪的声音很哑,短短一句话里竟然夹杂了两次咳嗽。

  这是纪砚清和她相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

  纪砚清握了一下手机,再开口,只有冷笑:“我在哪儿需要和你报备?”

  骆绪:“你太久没有一个人出过门,很多东西注意不到,我去接你。”

  骆绪自然到找不出瑕疵的关心和这个寒冷陌生,连一扇能随意进出的门都没有的镇子带来的情绪价值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纪砚清抗拒、抵触、反感,话一出口夹枪带棒:“我就是死外面又关你什么事?骆绪,分都分了,能别再装出一副体贴细致的模样吗?恶不恶心。”

  骆绪说:“你是舞团负责人,舞团签在我这里,我们还是合作关系。”

  纪砚清:“我说了,我退出,我不要了。”

  纪砚清的语气不容置喙。

  骆绪那边静了两秒,声音才又传来:“纪老师,你这辈子就干了这一件事,不会舍得轻易放弃。”

  纪砚清:“我会。该拿的奖我已经拿遍了,该赢的比赛也都赢了,现在我腻了,不想再跳了,跳舞从头到尾就不是我喜欢的事,这你比谁都清楚,所以骆绪,好聚好散吧,你想捧温杳冷杳,还是张杳李杳都随你,我一概不过问,只有一点——别拿你那些违约条款限制我的去留。前头那些年我给你的东西,足够拿来交换区区一纸协议。”

  纪砚清一番话说得不留分毫余地。

  听筒里没再有骆绪的声音,只有阿姨隐隐约约的一声询问,“纪老师真的不回来了吗?”

  然后是骆绪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关的应该是卧室的门。

  纪砚清睡眠浅,卧室一直用定制的静音锁——骆绪创业第一年,手头最拮据的时候,找人给她定制的,很轻。

  她那时候的生活除了工作,应该就是她。

  所以是什么时候变了的?

  纪砚清一点也想不起来,她的日常除了吃睡就是跳舞,身边的人、事、物,存在了就只是存在了,她很难想起来要去关注。

  现在这算是自食恶果?

  走廊里没有暖气,冷得让人心慌。

  纪砚清的耐心被冰冻,想挂电话。

  动作之前,骆绪的声音终于从听筒里传了出来:“纪老师,你爱过我吗?”

  骆绪猝不及防地反问,让纪砚清的思绪陷入空白。

  骆绪说:“不爱,对吗?”

  纪砚清:“……”

  “你只是极端厌恶跳舞,又不得不一直跳,还要跳到最好,导致压力过大,需要一个人适时地帮你分担,陪你发泄而已。我刚刚好,在你最无力反抗的年纪出现,让你枯燥的生活有了一点能自己做主的事情,又在你终于站上最高领奖台,却不小心俯瞰到积压已久的厌恶时,告诉了你一种畅快的发泄方式。”

  “你就跟我在一起了。”

  “这些年,我们连牵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每一次潦草亲密都是你朝最高点又迈进一步。”

  “纪老师,你跟我在一起,只是单纯因为我能让你有片刻时间亲手撕开密不透风的生活,喘一口气,不是你爱我。”骆绪说。

  骆绪平静的指控像一根针,缓缓扎进了纪砚清的心脏,难受得她喉咙都在发痒。她空白的脑子被重叠反复的旧时画面侵占,只剩本能的骄傲支撑着她不落于下风,“所以你就跟温杳在一起了?”

  骆绪:“是。”

  “她爱你?”

  “爱。”

  “那就去爱吧,请你,你们,滚出我的生活。”纪砚清一字一顿。

  最后一个字出口,纪砚清挂断电话,删除联系方式,关机,把手机装进口袋。

  骆绪那根针明明只在她的心脏上戳了很小一个洞,她却觉得痛感在持续蔓延。

  爱,不爱。

  这种事就像她对周围一切的不关注一样,从来没想过要去获得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以前没有那个时间,也没那个本能。

  可她这种什么都不关心的人,肯让另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18年,又怎么可能对她没有一点感情。

  她的感情是早在30岁就签下的一份协议和一份遗嘱:生前,她所有的名利归骆绪所有;死后,有关她的一切全权交由骆绪处理。

  结果呢?

  一个是她的好徒弟,一个是她做好准备,想把身前名身后事全部交付的伴侣。

  好,真好。

  她又多了一个厌恶跳舞的理由,比起从前那个,半斤八两。

  纪砚清用力抓了一下冰冷的手,终于忍受不了喉咙里的不适,弯下腰猛咳。

  眼泪随着她的动作在地上狠狠砸了两滴,溅出去很远,来人只需要稍稍往前走一步就能踩到。

  纪砚清一愣,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在干什么,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她立刻强忍着所有的不舒服抬头,看到翟忍冬背光站在走廊尽头。

  她的目光太轻太淡,面对弯腰撑在膝盖上的纪砚清时又是垂着眼皮的模样,很难不让人将她的表情解读为嘲弄,甚至鄙夷。

  尤其是从没在谁面前低过头的纪砚清。

  秘密被撞破的愤怒裹挟着眼泪带来的羞耻感齐齐扑向她,她竭力压抑,却还是忘了昨晚主动收回去的“丑话”,在开口的刹那失了所有仪态,以至于声音都显得扭曲,“翟忍冬,听人墙角是不是特别过瘾?”

  翟忍冬目光从纪砚清身上一扫而过,一步步往过走,经过她时一顿未顿:“没兴趣。”

  翟忍冬的态度给纪砚清一种看了笑话,还嫌笑话索然无味的傲慢与不屑,她的骄傲再度受到挑衅,脸上彻底没了温度。

  纪砚清直起身体往旁边侧一步,挡住翟忍冬的去路。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呼吸时,起伏的胸口隐隐挨在一起。

  翟忍冬沉默片刻,往后退出半步,说:“你想怎么样?”

  纪砚清脸色难看。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想怎么样,心口的憋闷与愤怒支配着她,很烦躁。

  沉默在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中迅速滋生。

  眼神的对峙在冷风与沉默中长久地持续。

  半晌之后,翟忍冬率先垂下眼皮,让过纪砚清往前走。

  纪砚清的低压情绪还没有得到丝毫宣泄,她几乎是本能伸手去抓翟忍冬的手腕,“啪”的一声,只能从接近平齐的位置抓到她的掌根。

  翟忍冬明显停顿了一下,接着视线从纪砚清筋骨修长的手上扫过,抬眸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说了,我对你的事没有兴趣,你对那个人是铁了心要一刀两断,还是不甘心想重修旧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耳朵没聋,眼睛没瞎,恰好从这里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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