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金瑞查你

  罢市。

  皇上起初道是小商贩闹什么脾气, 听着新鲜,没太当回事,待看到请愿书上写“假借官名, 私收税费”几个字, 直接龙颜震怒——到底是谁!混肴视听, 在朕眼皮子底下闹蒙蔽天家的事儿!

  朝会上, 不等查出因果,先把户部尚书免了职。

  一句“彻查”, 非要将事情查出个子丑寅卯。

  事儿确实是司慎言闹大的,他知道满月在查,但满月称病, 很多事情做起来不方便,于是索性代劳。

  下朝之后, 司慎言继续暗对细节,一忙就过午了。

  冬日太阳落得早, 满月正在院子里,被阳光映得懒洋洋的。他见司慎言回来, 笑着迎上去:“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不怕我兜不住吗?”

  二人一直没来得及对细节, 但他二人默契, 司慎言叫满月看过那场热闹, 满月就知道这人要做什么。昨日,更是两眼就看出,小吃摊主是灯不归扮的,不知司慎言用了什么李代桃僵的法儿, 将灯不归和浊酒红捞出来了。

  当着厉怜, 他没多问。

  看市私收地皮费, 想要办得严丝合缝,必要有人挑头、有人附和、还得有人闹得声势浩大,最好是掺掺得铺天盖地怨声载道,才效果奇佳。

  正如现在这模样。

  司慎言知道满月故意用话切兑自己,笑道:“怎么会呢,纪大人新官上任,正是整肃立威的好时机。”

  满月笑得像只狐狸似的。

  刚想说什么,司慎言突然就搂了他的腰,一把带进怀里。

  狐狸骇了。

  周围没人,但四面没墙,头顶没梁,他还是略显慌乱地举目环顾。

  “昨天面馆儿里的劲头子呢,”司慎言把人抱得更紧了,“怎么在家反倒慌了?”

  昨儿……

  放眼望满街,也没人认识。

  府里可都是熟人。

  满月想往后退,突然身子一轻。

  缓神,已经被司慎言扛肩上了。

  他更慌了,又不敢太大声,只得做贼似的嘘声道:“快放下,天还没黑呢,发什么疯?”

  司慎言哂道:“不然怎么能叫发疯呢?”他扛着人往卧房去,又找补,“天黑还有天黑的疯法儿,你说是不是?”

  满月拍他后背:“别闹别闹,大石头扔下去,马上就要翻起水花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皇上要找我。”

  司慎言大步流星:“谁闹了?这是情/趣,”直接在满月大腿根拍一下,“昨儿我想了一夜,觉着这辈子嘴皮子功夫大约赢不了你了,但总得有点别的什么,让我占上风吧。”

  这不是挺能说的么……

  随着卧房门“咔哒”一声反锁,话音犹在,见不着发疯的两个人了。

  纪满月掐算得不错。

  傍晚时分,陛下口谕不出意外地来了,要满月入宫见驾。

  满月接旨意就要去换朝服,被传旨太监拦下:“纪大人,陛下说今日是父子吃饭,他就是想看看大人的日常模样。”

  纪大人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穿得是啥。他不出门,衣裳是怎么舒服怎么穿。

  刚和司慎言闹过一场,头发束得松散,只一根带子,随便带住。中衣里衣是换了新的,可外面的墨灰色袍子却没换。那袍子正是半新不旧,穿着舒服,他可喜欢了。

  皇上怎么说,就怎么是吧,满月披上外氅斗篷,入宫去了。

  家宴温馨,排场不大。地点设在凤台殿,让这温馨里,带出点念旧人的情执。

  “今日只论父子,君臣之礼免了,过来坐吧。”离老远,皇上就朗声。

  满月没多骄矜。

  落座就被便宜爹打量了一番。

  “看气色好多了,”竞咸帝说着,示意传膳太监布菜,继续自言自语似的低声,“每次见你披散着头发,朕都恍惚,总觉得有玉儿的影儿……”

  这话满月不知该怎么接了,索性闭嘴。

  起初,他想所谓家宴,可能是无缘得见说书先生嘴里的“万里江山一抹平”、“一统山河万年青”等诸多门道。结果一看,饭菜只能算是用心的家常饭,“宴”都算不上。

  四菜一汤,再无旁的。

  动筷子时,就连布菜的太监也让皇上遣一旁去了。二人真的如寻常父子般开吃。

  美味中,透出皇上的心思。从菜品到烹饪方式,全是满月喜欢的,就连不吃姜末,爱吃香菜这种旁枝末节的癖好,都照顾到了。

  皇上夹了煎豆腐和虾放在满月碗里,道:“你的吃穿用度,倒真随意。”

  纪满月谢过,拨虾直接上手,笑着答:“儿臣是闲散惯了,在家也穿着那唱戏行头一样的衣裳,难受得很,其实是失礼了。是父皇不怪罪儿臣失了天家颜面。”

  皇上见他不拘谨,挺高兴:“天家的颜面从来都不该看这些,“他也下手剥虾壳,“待到夏日热了,朕恨不能打赤膊,但总要被司礼太监念叨。”

  说着,“父子”二人笑起来了。

  这假装的天伦之乐让纪满月恍惚,觉得皇上与传闻中不大相似。但他依旧持着戒备,看似松懈,其实颇有进退地吃这顿饭。

  皇上念着满月身上的旧伤,只与他喝了三杯黄酒,饭吃得很快。残羹撤下,茶果奉上,皇上道:“吃好了就说说近来你忙活的事儿吧。”

  满月早知皇上叫他进宫是为了这个,圣上骤然正色,他也没慌乱。其实自刚才起,他就看出皇上藏在关怀里的敲打了——你的斤两喜好,朕早就摸清了。

  满月道:“陛下是说看市吃地头的事情吗?”

  明知故问。

  皇上点头,笑看着他。

  “事情是儿臣恰巧得知的,儿臣乍入都城,人脉不顺,索性就去查了查,本意是想看大人们盘根错节的关系,没想到,抓着蛇尾巴捋蛇头,脑袋居然是刚公公。”

  他把事情的因果顺序颠倒来说。

  “刚公公是枢密院的人,儿臣既然新任枢密使,便容不得有人在儿臣眼皮子底下阻碍圣听。”

  皇上道:“所以你就把事儿先闹大了,先斩后奏吗?”

  语调一下就冷了。

  满月即刻起身,撩袍跪下,没作垂眸怂态,只是目色平和地看向皇上:“儿臣说不敢也已经做了,就只能恳求父皇原谅了。”

  认错里,实在没有什么君臣畏惧,反而带出不少儿子的恃宠而骄,还有点江湖人的混不吝——做都做了,还能咋地。

  皇上眼中的情绪满月读不清,说不出是觉得有意思,还是无奈,他问道:“那接着,你预备怎么办?”

  满月道:“父皇把枢密院交予儿臣,就是为了让儿臣牛刀小试,儿臣想重整枢密院,”说罢,叩头在地,“若是连枢密院内几十人都理不清,儿臣日后何德何能面对文武百官;若是一个机构都理不顺,几时才能在天下人面前名正言顺,又如何能像父皇一样,保我大越国泰民安。”

  简单总结一下:前些日子,你不是让我以皇子的身份想日后该如何吗?我想了,现在要开始做些什么了。你看着办吧。

  满月叩头在地,皇上的神色,他看不见。只听见陛下用碗盖子一下下敲着杯子口。

  再如何不惧,天子威严也还是在的,满月突然盼着皇上快点开口说话。茶杯子打点儿的时光,让他觉得难熬。

  可他等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御前太监在皇上面前驻足迟疑。

  皇上道:“直言,不必避忌。”

  那太监才道:“玉娘娘的加急密信。”

  满月觉得自己要长在地上了。

  终于听皇上一句:“你先起来吧。”

  刚起身,皇上就把密信递过来了。

  内容很简短,大意是流勒大冢宰要掀宫变,萧玉求皇上出兵相助。找了个由头,说离开大越仓促,忘了带走相伴二十年的琴,每日都很想念。顺便付上通关令牌。

  “刚才的事且放下,你既然想试牛刀,便去给你母妃撑直了腰杆,”皇上说着,转到书案前舔笔写了什么,装进个锦囊递给满月,“待到流勒事了再看。”

  顺理成章的事儿又成一波三折,人算不如天算。

  辞别便宜爹,满月由宫人引着往外走。

  快出宫门时,迎面一顶辇轿进宫,抬得是个孩子。

  那小孩儿穿着异族服饰,脸色阴沉沉的,只差把“不高兴”三个字贴在脑门上了。

  满月低声问:“那位是巴尔恪送来为质的小王子吗?”

  宫人答道:“奴才也不知道,但听说昨儿夜里小王子入了都城。”

  听说巴尔恪的小王子七岁了,但此时遥遥一望,只觉得那孩子的小模样不过五六岁。

  这么小,就要流落异国,着实是可怜了。

  但满月眼下顾不得想这些暂时不着边的事儿。

  他急匆匆回府,进门直接钻进书房里,摸出皇上给的锦囊。

  满月不是古人,也不是皇上亲儿子。皇命难违,君上纲常那一套,在他这儿不怎么好使。

  拆开两眼看完,脸色便沉下了。

  这日夜里,司慎回来得很晚。

  满月一直在等。

  窗边亮着一盏豆油灯,晃得满月在卧榻上昏昏欲睡。

  终于门轻声一响。

  看司慎言进门的模样,是已经洗漱过了,但天正冷,他身上也还是染着寒意。

  外氅脱下,司慎言在火盆边把衣裳熏暖,轻声道:“床上睡吧。”

  满月起身,热茶递在司慎言手上:“这么晚才回来,出了什么事?”

  司慎言看他眼睛里灿着晶亮,就知道他盹儿散干净了,无奈默默叹口气,道:“两件事,”他身上暖了,把人搂过来,“祁王昨日向皇上请求兵权,意在流勒,提及迎玉贵妃还朝的事情,皇上动心了,但定论暂时未下。”

  这与那锦囊的内容,暗扣因果。

  满月心思动了,声色没动,仰头靠在司慎言肩上,额头正好贴在对方颈边:“第二件事呢?”

  司慎言被他蹭得痒,偏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是关于你的。”

  说着单手入怀,摸出张纸。

  那被烧得仅存开头的残纸上写道:瑞公,卿如取意”卿看……

  后面烧没了。

  纪满月终于给惊得一下就站直了身子。

  “金瑞在查你,”司慎言道,“应该是皇上授意的,但不知为何,他查出结果,却烧掉了。”

  定神片刻,满月嘴角勾起抹寒冷的笑:早就知道那便宜爹,没这么容易相信自己。

  好在,有司慎言暗中查出这些,让他提早准备。

  他在司慎言怀里转身,环着对方的脖子。司慎言发髻半拢,发丝里编着几缕长绦子,就正好触到他手边。

  动脑子的时候,满月向来手欠。他把绦子卷在指间,轻轻地顺,像是在梳理心中的千头万绪。丝毫不顾眼前人被他扯得头皮又麻又痒。

  片刻,他皱眉道:“本来想让你跟我一起出外差的,看来,不能一起了。”

  司慎言要盯着祁王;还要尽快反查回去,看金瑞的消息源头到底是谁,又为何秘而不报。

  司慎言摆出一副失望的神色:“哎呀,纪大人又要让下官独守空房了。”

  说着正事儿,突然就没了正行。

  满月脑子还在罗圈的思虑里,直接被眼前这人打横抱起来往床边去。

  他还扯着绦子,拽过来去瘙对方耳朵,笑骂道:“你晚饭吃得大力丸吗,下午还没闹够?”

  司慎言顺势在满月手背上亲了一下:“早就说了,天黑有天黑的疯法儿,”说着,将人放在柔暖的床上,“又要好多天见不到了,是不是?”

  不舍从他眼睛里漾出来,渗进满月心里。满月半倚在床上,将他发冠彻底扯散开,摩挲着他的鬓边,叹息道:“我也……舍不得你啊。”

  第二日一早,前去流勒的官军迎着朝阳和西北风出发。

  顾及满月的身体,孟飘忱、莫肃然都随行。

  纪大人是文官,却弃车骑马。他知道萧玉对皇上的感情很复杂,抛开爱恨,向他国求援变数太多,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引狼入室。

  事态,已经急迫到让萧玉豁出去搏一搏的地步了。

  赶路六日,一行官军出西嘉兰关。

  西域的天气变幻莫测,前一刻鹅毛飘雪,后一刻便艳阳照戈壁,风大、沙尘大的天气好像是个性子暴戾的姑娘,怒得灿烂,笑得炽烈。让人难以招架。

  孟飘忱一直跟着这帮老少爷们喝风吃沙子,她江湖儿女的飒性简直亮得发光。姑娘不再作那副白衣飘飘的半仙儿之姿,头巾拢了乌发,身穿皮甲,马术精湛得让一众骑兵瞠目。

  这时候是看得出木易维记挂着人家的。

  修整时,不仅热水热面汤先给姑娘送过去。他居然还不知打哪儿变出红糖来。小灶煮水再扔上几片干姜,味道闻着甜辣的暖心。

  单给姑娘喝,将军大概是有点挂不住面儿,于是先给纪大人拍马屁送了半碗,美其名曰风沙大寒气重,纪氏挡箭牌至此就算物尽其用。将军扭脸把剩下的糖水都给孟飘忱送去了。

  满月冷眼看八卦,就着风沙寻出点儿乐子来。心道,这傻将军这么不言不语地对人家好,也不知最后能得个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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