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有惊无险

  司慎言觉得纪满月跟他有仇。

  八成是他上辈子欠了对方亿万巨款, 这辈子才会这样被拿捏。

  他的心像被对方握在手里,肆意的玩/弄,前一刻还安然舒心, 后一刻就如坠深渊, 太吓人了。

  最要命的是, 这人好像也不是故意的。

  但自己下意识的真实反应就是不能让他有事。

  唉, 问世间情为何物。

  卤水点豆腐。

  正如现在。

  情况危急,司慎言甚至来不及去砍下一根竹子借力, 就平地一跃而起,在火焰肆虐的墙头垫脚,直到把纪满月护进怀里, 在烤得周身都疼的烈焰里下坠。他的心才安稳下来,哪怕去承受焚身的险与痛。

  他们一同落入熊熊烈火。

  司慎言紧抱着怀里的人, 把他的脸护进自己的胸膛,他片刻犹豫都没有, 蹬在墙边不知什么烧着的东西上,原路而回。

  火焰被二人掠过的疾风惊扰, 生出勾扯二人的魔爪。

  司阁主的衣裳没浸水,多处起了火, 落地的瞬间, 抱着满月就地一滚, 压灭火苗子,才把人从怀里扶起来,急切地上下打量他:“伤到没有?”

  纪满月这会儿确实不太好。

  勒晕达奚,他就几近力竭, 他的心肺在浓烟中被熏呛得难受极了, 只想赶快逃离火场, 眼看成功,又出变故,岔气和浓烟相冲,一口全都憋在胸前,几乎窒息过去。

  若非是司慎言冲过来接住他,可能他落入火海,便真的起不来了。

  纪满月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跌入司慎言怀里的那一刻,就下意识抓着司慎言的衣裳,像抓着依靠。

  到现在都没松开手。

  他呆愣愣的,脑子里全是刚才司慎言冲过来的画面与感触,他的焦急、他带来的安全可靠、他衣裳被火焰烤得干燥又熟悉的香……都与可怕的灼热形成对比。

  好一会儿,满月才咳出声来,嘴里返出来全是烟尘的呛味。

  这一咳嗽,险些将肺咳出来。

  司慎言拍着他的背,等他平复,焦急回身吩咐道:“莫大夫还没回山吗,叫个医师去中厅!”

  纪满月说不出话,摆手示意他无碍,缓平气息,急道:“火场里,除了达奚,还有旁人!”

  达奚被他勒晕了,不可能那么快就起身暗算他。

  司慎言见他好歹不是刚才那副紧抓着自己衣襟,脸色煞白的可怜模样,终于放下点儿心,向吴不好吩咐道:“你和紫元善后,把人都带到中厅去,”说着,又对满月无奈地假嗔,“让你信我的?”在对方膝窝处一带,把人抱起来,往中厅去。

  纪满月任他抱着,没挣扎,不知是不是依旧心有余悸,手环在司慎言脖子后面,下巴垫在对方肩膀上,不说话。

  他肺里呛了烟,略重的呼吸声,响在司慎言耳边。

  司慎言觉得,这简直就是在勾他的命。

  想加快步子,又舍不得把他放下的分别。

  直到司阁主将随侍甩开些距离,满月才在对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不信你……只是……”

  只是从来都习惯一个人做决定。

  说话时,气音更重了。

  司慎言心里那点儿气,顿时给他吹没了。

  平心而论,这事儿不怪纪满月,二人之间,根本还谈不上无条件的信任。他曾对满月一剑致命是事实,伤害就在那,痊愈了,疤还在。而与原主对血月长久的不上心相较,自己对他短时间的好,太微末了。

  更何况张晓于纪满月,难以言喻的重要。

  这次的变故,其实不必上纲上线到信任与否,满月只是不放心。

  想着这些,司慎言叹了口气,闷着声音道:“没生气,就是心疼。”

  满月没再说什么,他曾经那么质疑司慎言对他态度变化的初衷。但刚才他坠落的刹那,对方脸上的焦急冲进他的眼睛里,瞬间就冲乱了那些猜忌。

  也冲乱了他的心。

  他挡下鞭骨之刑可以是当众做戏,他的酒后真言可以搀着虚情。

  但刚才骤然而来的变故……

  情切关心,装不来。

  满月的心因此变得柔软——难怪都爱纸片人,但总是要分别的,以后隔着一层屏幕看你,还认得我吗……

  他不甘心乱如麻,强装镇定的问道:“若是张晓,钓不到阁中的异心人呢?”

  如果对方认为只放火就足够让张晓葬身火海呢?

  纪满月不傻,床上没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司慎言的安排。

  司阁主没答——不可能钓不到。他暗暗散了消息出去,说张晓身为暗桩,知道是谁放走了钟岳仙。天赐良机,对方非要看着张晓死的彻底才对。

  这消息独没让满月知道。

  他怕他关心则乱。

  他让吴不好守着他,但……这人真不是一般人能守得住的。

  当初厉怜不行,如今吴不好也没这能耐。

  好在有惊无险。

  二人一路沉默依偎着,到了中厅偏殿。

  刚才在火场,阁主就着急找大夫。他和满月前脚进屋,后脚大夫就来了。急急火火,跑了满头大汗。

  一进门,司慎言就赶落着他给满月瞧伤。

  但其实,纪满月没什么伤,憋气窒息是旧伤加上呛烟闹的。被抱着缓了一路,已经平复得差不多。

  偏殿灯火明亮,二人这才看清彼此。

  司阁主从未有过的狼狈,靴底焦了,一袭白衣,风流全无,袍角袖子全烂了,脸也蹭花了,还汗涔涔的,星点汗迹落在鬓边没干。好在他头发束着,不然可能还要来一出烈火燎原的惨烈。

  纪满月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从头到脚一桶凉水泼下来,又跟人滚在地上拼命,蹭得浑身是灰泥,衣裳被火烤干了,却皱巴巴的,方才临风傲火一跃的惊艳,全是因为距离产生美,远看飘逸潇洒,潇洒过后全是窘迫。

  相看两无语,突然都笑了。

  满月从怀里摸出半湿不干的帕子,道:“尊主擦擦脸吧。”

  司慎言伸手接过,纪满月这才看见,他手腕上斑驳一块,烫伤不轻,好像与烧烂的袖口黏连了,大急着向大夫道:“大夫先给尊主把伤料理了。”

  这副反应,入司慎言的眼,可比什么良药都管用。

  请来的大夫是位苗医,看过司慎言的伤,并不惊急。他从药箱里捏出一撮药草,在药瓮里捣烂,连汁带泥,都敷在司慎言伤处。片刻功夫,司慎言伤口的灼痛减轻了,黏在伤处的烂布,轻轻一剥,就揭下来了。

  伤口处理好,二人都换了衣裳。

  紫元在门口道:“尊主,人已经押在中厅。”

  司慎言向纪满月道:“走吧,一块儿去看看。”

  步入正殿,满月吓了一跳。

  殿上跪着十几个人,边儿上担架还但了两位。一是达奚香主,另一人脸生,纪满月不认得。

  细看跪着的众人,二堂主首当其冲。

  司慎言瞬间变回那张冷肃的面孔:“说说吧,朱堂主。”

  这位朱堂主的身份大有可说。

  他曾是神剑峰的副帮主。而神剑峰帮主,便是司慎言的结义兄弟。

  几年前神剑峰发生□□,帮主及大半帮众战死,司慎言带人赶到,收拾残局。帮中无人挑大梁,留存于江湖之上,徒受欺凌,幸免于难的帮派成员,便有一大部分入了点沧阁。

  朱副帮主,身份尊崇,司慎言才将他安置在二堂主的位置上,神剑峰帮众也大都归了这个堂口。

  朱堂主跪在地上,垂着眸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答道:“我朱可镇带着弟兄们投奔点沧阁,是为了江湖逍遥,不想去做朝堂鹰犬,若不是因为张晓中毒,尊主也不会有此决定,朱某豁出去自己与十几位弟兄,换剩下兄弟的身家自由,无怨无悔!”说着,他仰起头,看着司慎言,“没想到……成王败寇,杀剐随意。”

  司慎言一笑,转向紫元:“你把因果,跟在座的诸位说清楚。”

  随着紫元的叙述,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了事件的因果,尊主为了钓鱼,早将张日尧和厉怜,挪去了别处居住。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纪满月为救人进了院子,达奚香主恨他是朝廷暗探,点沧阁要归顺朝廷,与他也脱不了干系。达奚便临时起意,动了将纪满月拖死在浓烟里的打算。

  毕竟,血月公子回点沧阁时,病病歪歪的由尊主一路抱上山来,显然身体更不好了。可谁能想到,这眼看随风倒的病秧子,竟然这么能打。

  再后来,朱堂主见达奚进院,迟迟不出来,也由后院进了火场,正巧看见满月制服达奚,撑着竹子一跃而出,这才暗中飞刀伤人。只要他死,便是死无对证,他与达奚因何争斗,还不是随自己人诉说。

  听紫元说到这,纪满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紫元这小子从始至终,都在暗中看着,看自己和达奚过招,看朱堂主偷入火场,看他对自己暗下杀手……

  却半点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好啊,使命至上,孩子是做大事的人,必成大器。

  抛开这些,朱可镇同门相残,当受鞭骨之刑,他身为堂主首当其冲挨十八鞭。手下参与其中的香主、门人刑罚递减。

  朱堂主的理由冠冕,可被司慎言叫来旁听的堂主、长老、当初口口声声不愿归顺的众人,到此时竟无一人为他求情。

  眼看施刑,司慎言突然慢悠悠的起身,到朱堂主身前蹲下,沉声道:“你到底是为了江湖自由,还是为了沉水囚之事不会东窗事发?加上这一条,可就不止十八鞭了。”

  朱可镇一愣,随即苦笑道:“既然尊主查清楚了,又何必来说这些。”

  “告诉本座为何放钟岳仙,本座免了你手下兄弟的刑罚。”

  司慎言挑在这个档口说,实属用义气把对方架起来了。

  片刻的静默,朱可镇冷笑答道:“说来不怕尊主笑话,我可能被他骗了,他说当年神剑峰内乱另有隐情,只要我放他出来,他便告诉我因果,可是我放他出来之后,他竟趁我不备,直接跑了。”

  听到这,司慎言心中一震,当年神剑峰内乱灭门,确实另有隐情,钟岳仙是知情人?

  事情到这地步,也问不出什么了,司阁主索性兑现承诺,只罚朱可镇一人。

  朱堂主硬气极了,一通钢鞭打下来,骨头碎了多处,愣是一声没吭。

  沧澜山上,春风和缓,新月如钩,空气里却晕散着浓烈的肃杀。

  只存立场,无论对错……

  此间事了,满月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厉怜突然冲过来,抱住他。

  这孩子力气越发大了,情深意切,蛮牛一样,把满月撞得气息暗暗一滞。他缓着气息,笑骂道:“没被烟呛死,却要被你撞死了。”说着又想拎着衣领把他扯开。

  厉怜却将他抱得更紧了,头闷在他怀里,闷声闷气地道:“师父,我听吴大哥说了,你冲进火场里要救我,自从……自从我娘亲没了,就再也没人,顾念我的安危了。”

  满月被他勒得紧,懒得跟他掰扯师父徒弟的咸淡,听他情真意切,显然是被吴不好忽悠的感动上头呢。

  可他实在不喜欢这半大小子跟自己腻腻歪歪,便拍拍他肩头,道:“我主要是想救大堂主,你大可不用这么感动,”终于依着从前的样子,把他拎着脖领子从自己怀里揪起来,“真感动就给我烧个水去,我要沐浴。”

  厉怜咳了一声:“早都备好了。”

  纪满月泡在温热的水里,可算舒服了,点沧阁的事情看似了了,细想内里还是盘根错节的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仰躺在浴盆里,整个人氤氲在水汽中,享受片刻的舒心安宁。

  安宁得让他困乏上头。

  正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就听门外司慎言说话:“你师父呢?”

  厉怜答道:“浴堂沐浴呢。”

  “进去多久了,还没出来,不会晕在里面吧!”说到后面,声音明显急切起来,脚步声像打着锣鼓点儿似的,往浴堂来了。

  纪满月翻了个白眼:这病秧子人设,算是摘不去了。

  他泡在水里吆喝:“没晕,不用进来救……”

  话没说完,就听见门猛地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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