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院』
这种恶意让黎言言有一瞬间的熟悉感, 似乎在类似的场合，也有很多人用同样恶心、粘腻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的眼神意味着什么？黎言言不清楚。
熟悉感转瞬即逝，黎言言连好好回想都没有时间。
音乐已经响起, 话剧正式开始，一会就有演员来到自己身边, 和彩排中一样。尽管他在此刻没有多余台词，但要根据他们所说的话变化神态。
算了, 话剧结束之后再和簿……白、白雪霜说。
黎言言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空白。
为什么他会在某个时刻想到簿和？难不成是他们名字第一个字的读音太过相似导致的错觉？
那自己今晚的错觉也太多了一些。
白雪霜作为男主演，实际上和他之间的距离并不近，在整个话剧中，他们唯一的接触也只有那一句台词。
男主演将“她”作为夜晚中静静摇曳的白玫瑰, 不愿意擅自打扰，只想欣赏“她”独处时的美貌。
按理来说，是这样。
黎言言微微举起扇子, 挡住了自己诧异的表情。
现在对方站到他面前来了。
导演在后台立刻发现白雪霜的站位不对, 心想彩排间足够大，彩排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站得这么近过, 而且他在上台前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注意站位, 怎么这祖宗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岔子了？！
他简直要抓狂，心想自己的头发迟早有一天要掉光。
“导演？这怎么办？”后台有察觉到不对劲的人，慌里慌张地跑到导演身边，问他的想法。
“能怎么办？凉拌！”导演咬牙切齿，要是白雪霜现在站在他面前，说不定能直接被他打一顿。
白雪霜没有变化位置，他大胆地将唯一的一次对话用在了这里：“今晚的月色似乎格外温柔。”
“是吗？”黎言言顺着对方的台词说下去, 不知不觉间, 他对白雪霜的信任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心想对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却觉得格外冰凉呢。”
“来跳一支舞吧。”白雪霜伸出手，“或许动起来，你就不会冷了。”
黎言言矜持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将戴着蕾丝手帕的手放在对方的手心。
他没有学过跳舞，幸好白雪霜一直有意无意地将他的身影挡起来，步伐也很缓慢。
周围的演员似乎明白他的意图，比起后台的导演，还是前台的正是表演比较重要，就算现在更改剧本也管不上了，主演明显不够配合。
所以他们也有意无意地放缓了舞步，聚集到黎言言身边。
舞台上美丽“少女”的身影逐渐被遮挡，台下观众的痴迷目光逐渐醒过来，低低骂了一声。
“冷静。”他身边的某个军官制止了他要前去后台的动作，“布鲁诺，记住我们这次来的目的。”
“好吧，你说的总是对的。”布鲁诺耸了耸肩，眼神终于平静下来，“嘿，老兄，难道你对那位美丽的少女没有任何想法吗？”
他们坐在第一排，哪怕是在一众军官中也是地位最高的几个人，见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后面骚动的人群也逐渐平静。
那位军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是又怎么样？她注定、要死在这里。”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咬了重音，也是提醒布鲁诺。
“好吧，你总是这样，反正还有一个晚上，哪怕我们现在叫停，喊那位少女出来玩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布鲁诺蠢蠢欲动，还是不甘心放过对方，“沙拉曼，既然你都心动了……”
“如果你想死的话，就继续。”
沙拉曼最后说了一句话，再也不搭理身边的同伴。
在一众金发深目的外国人当中，他的容貌格外明显，黑色的头发与黑色的眼眸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东方人，实际上追溯他的血统，只有祖母是来自东方的血脉。
或许医学上对这种情况有个准确的解释，但沙拉曼并不在乎，容貌并不影响他应得的地位，看他现在坐的位置就能看出。
“真奇怪，我们带人进来的时候没见过这个少女啊。”同伴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沙拉曼权当做耳旁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舞台，捕捉那位少女偶尔露出的裙摆，“难不成我们漏了谁？让她偷偷混进去了？”
“闭上你的嘴。”沙拉曼继续警告。
布鲁诺的确安静了一会，但很快，他躁动的心完全按捺不住，能在遥远的东方，一片完全陌生的国度找到一个如此符合自己心意的少女实在难得，他甚至觉得自己瞬间坠入了爱河，如果和她结婚，家里人应该也不会反对：“难道我们没有什么办法带她离开这个吃人的团队吗？”
“你知道谁是‘那些东西’，就这么确保她不是吗？”沙拉曼似乎完全没有被打动。
“……你说的也是。”布鲁诺终于安静下来了。
第一幕结束，黎言言暂时下了台，他要在下次上台之前换好衣服，最好妆容也更改一下。
“快快快。”化妆师不等导演过来教训，就先把人带到镜子前，简单地给嘴唇上的色彩换了一个，颜色更深，将嘴唇衬托得更为饱满。她一边给黎言言化妆一边说，“言言，你的声音不错啊，很像女孩子了。”
黎言言不敢做什么表情，也不能说话，只能用力眨了眨眼。
“换裙子换裙子！”化妆师一挥手，招来几个助手，将黎言言这件复杂的裙子换下来，挑选的另一件裙子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女主演的裙子一共有四套，每一次的舞会以及最后的死亡都有一套不同的裙子，连男主演都没有他多，人家只有两套。
大裙子换起来很难，本来后台的位置就不够大，等好不容易换好衣服，黎言言又到上场的时候了。
导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下台又上台，连警告都找不到机会。
更何况他凶言言干什么呢？主要搞破坏的人是白雪霜啊！
导演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
第二幕的黎言言动作和台词依旧不多，只需要配合白雪霜的动作就行。
这次和第一幕一样，白雪霜向他伸手，邀请跳舞，并且说出了上次一样的话。
黎言言收起扇子，眨巴眨巴眼，这次他迟钝的时间比第一幕短一点，语气也很轻快：“今天不冷了。”
“少女”的裙摆和花朵一般，柔和地绽放，在舞会之后，第二幕也结束了。
第三幕和前面依旧没什么不同，台词一样，人物的动作也不一样，只是黎言言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她”更温柔、也更亲近，只是白雪霜却在逐渐远离。
他的脸色逐渐苍白，脊背微微弯了下去。
等到第三幕结束的时候，黎言言还在想白雪霜要找什么理由死掉。由于对方神来一笔临场改了剧本，导致他也不知道后面剧情怎么发展了。
难不成白雪霜要改成幸福结局？那和《罗密欧与朱丽叶》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黎言言换完衣服后偷偷躲在导演身边看前面的剧情发展。
白雪霜居然病死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短时间和其他演员交流的，总之现在所有人都配合他。
黎言言的死法也不需要更改，只需要将因为见到别人对自己的感情从而感动改为殉情就可以了。他带好道具上了台，准备最后的谢幕。
等到谢幕完成后，他的表演就结束了。
谢幕时所有演员都要上台，黎言言没来得及换衣服，拎着裙子准备上台。
白雪霜和黎郁同时伸手，打算帮他拎裙子，只是两个人的手同时伸出去，又同时停下来。
“嗯？”黎言言没注意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还好奇他们怎么突然站在自己身后，“你们怎么都在这，不上台吗？”
最终还是黎郁先胜一筹，他警告地看了白雪霜一眼，主动伸手帮黎言言拎起裙摆：“走，明天我们就回家了。”
他这句话的声音没有压低，故意让白雪霜听见，示意他们之间的联系到此为止。
黎言言听到这句话，心里却猛得一沉。
也不知道今天的演出结束后会不会解开循环，如果不能，他们还要在这里，从冬天等到夏天，最后团队里面的成员全部消失。
“言言？”见他突然沉默下去，黎郁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黎言言努力对他露出一抹笑容。
布鲁诺推了推身旁的沙拉曼：“看，我们的少女似乎有了心上人。”
沙拉曼仔细地看着舞台上两人的互动，头也不回地否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他们的脸部轮廓很相似，有血缘关系。”
听到这句话，布鲁诺放了心，他了解自己伙伴的性格，如果不是十足十的确认，他是不会说这种话。
他难得起了调侃的心思：“你对她这么关注？难不成你对她上心了吗？今天晚上还有时间请她出来喝一杯咖啡。”
沙拉曼看见“少女”站到核心位置后，低下头，今天的话剧对他来说到此为止：“或许可以是明天。”
“假如明天她还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