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的笑声打破了沉闷，至少连斯内普也觉得这间温室花房开始变得明亮清新。
“教授，有没有谁告诉过你，你其实是很幽默的人？”
“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斯内普在心中反复思考应该如何应对某种可能，他看上去毫无波澜，但半点不敢松懈。
“我是说真的，你经常用委婉且冗长的句子来讽刺别人，但是用词和风格又有自己的特点，如果是站在你这一方听你回怼对手，就会觉得解气且痛快。”
克莱尔又在胡说八道，斯内普如此认定，我只要保持沉默就好，她可以自己一直说个不停。
“我会收集一下你的怼人话术，然后做成小册子研究，”克莱尔果然能自己阿巴阿巴的说下去：“这样当我想要言辞犀利的讽刺谁，就可以力道加倍。”
“想一想别人会有的反应吧！她用了斯内普的语言风格讽刺我，这太可怕了，完全令人无法招架……”
斯内普以为自己真能坐得住，但他高估自己，他这么快就忍不住开口询问：“我假设你刚刚说的是——斯内普？我以为你还能记得哪怕一点点对院长该有的尊重，那么——斯内普教授，你要这么称呼我才行。”
又来了！又来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
斯内普升起警惕，克莱尔又在用那种眼神打量他，她缓缓开口：“斯内普教授？一定要是这样吗？不能有其他的称呼吗？这是在校外，叫你教授会显得奇怪，为了让今天的氛围轻松一些……其实我有一个提议。”
“你没有提议，”斯内普毫不留情：“教授或者先生！必须这样称呼我，或许我还有一点权利为自己获取这个称呼？”
“好吧，”克莱尔回答的不太情愿，她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耽搁太久，那会影响时间的判断，误认为克莱尔已经将他们认定是同一个人。
但克莱尔也乐此不疲的在边缘试探，这可是和时间在做较量。
——而且斯内普的反应真的很有意思！
服务生将他们点好的餐食端上来。
斯内普的午餐是克莱尔帮他选的，他并没有拒绝。
克莱尔自己的食物却是属于盲猜，当她看到第一个菜，顿时脸色就不好了。
法式焗蜗牛。
克莱尔看到这些圆溜溜的焗蜗牛，第一时间就想到王子。这是它的最爱，也是克莱尔最不喜欢的东西。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另外两道菜都不错，分别是法式红酒牛排和烤面包配奶酪。
她没有注意到，斯内普的目光在红酒牛排上仔细打量，然后已经皱起了眉头。
克莱尔先品尝面包，刚出炉的面包烤的焦香酥脆，配以法国空运的特殊奶酪。
嗯……特殊奶酪？
克莱尔看着小刀上的蓝色纹路，服务生刚刚介绍说是一种来自法国南部的蓝纹绵羊奶奶酪。
可是她确信自己闻到了一股酸霉臭味？
难道是奶酪已经坏掉了？不不不，如果坏的这么明显，服务生一定早就发现了。
那么，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奇怪的法国食物。
克莱尔将少少的奶酪涂抹到面包上，不管怎么样，新的尝试是必须的，没什么好犹豫。
那是一种浓烈刺鼻的味道，带着重咸和稍许辛辣，同时柔软的口感中又有绵羊奶焦化后的甜味。
克莱尔只吃了一口，就觉得到此为止吧。
她吃不惯辛辣，而且闻上去确实有些令人难以忍受。
好吧，备受期待的法国菜居然是这样的，真是名不副实。
她看向对面的斯内普，他正在吃洛林乳蛋饼，这道菜看上去一切正常。
或者说，斯内普的餐食都来自于服务生推荐，是大多数英国人的口味。
不行，克莱尔在心中琢磨：我应该让他尝尝蓝纹奶酪的厉害，我就不信他吃得下去。
或许他会恶心的吐出来，又或者会发脾气，他到底会是什么反应呢？
克莱尔忍不及了，她一定要知道他会怎么应对。
她把烤面包和蓝纹面包递过去：“斯内普，”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等到对方看过来，才补充道：“……教授，你尝尝奶酪面包，是很浓郁的味道。”
她没胡说，确实浓郁，浓郁的霉臭味儿！
斯内普的怀疑都不需要掩饰，克莱尔又想干嘛？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面包递过来，她恐怕还没想到斯内普接下来要说的话。
“看来，想让你规规矩矩的遵守餐桌礼仪是一件难办的事情，”斯内普放下叉子：“我不得不提醒你，浪费时间会让你错失下午的课程，但那绝不可能，所以……你也许要错失享用午餐的时机。”
克莱尔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自己上手替他选了一块烤面包，连奶酪也涂抹的极其均匀。
“这和学校吃的不太一样，你不尝尝就太可惜了。”克莱尔举着烤面包问他：“我放到你的盘子里，还是……”
克莱尔的表情好像在说：还是让我硬塞进你嘴里？
斯内普看不出她的真实意图，但他绝不想被喂到嘴边。
所以他用食指在盘子旁轻轻的磕了两下。
“好吧，”克莱尔将面包放过去，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为了以示正常，克莱尔还将盘子里剩下的一块面包重新咬了一口。
她为了看斯内普的反应已经豁出去了，即使奶酪味道不太对劲，她也绝不会露出破绽，她的大脑封闭术可是数一数二的！
斯内普在克莱尔的“虎视眈眈”下选择了尝试，好吧，他在心里想，并不只是你能提要求，我一会有个想法，你也必须照做。
当面包靠近的时候，他迅速发现了问题，这是什么味道？像是霉味和臭水沟？
克莱尔一脸期待。
可是斯内普居然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了，就好像那份奇怪的蓝纹奶酪和他的蛋饼一样美味。
她忍不住询问：“教授，你没察觉一些奇怪的味道吗？”
他咽下面包，假装不耐烦的抬了抬眼皮：“我没有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一顿午餐而已。”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却在恼火：可恶的法国佬，发明什么古怪的玩意儿？希望我能忍住不要立马吐出来。
克莱尔可没那么好骗，她把面包和奶酪全部放到斯内普的手边：“既然你喜欢，那全部都给你享用。”
斯内普不想再尝试第二口，他假装拿起柠檬水在喝。
克莱尔看他的样子，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心情愉快的勾起嘴角，打算尝尝那道红酒烹制的牛肉。
可惜克莱尔没有如愿。
“我假设，这道菜里的红酒不适合你，如果你带着酒味回学校，我不得不亲自给自己的学院扣分。”
他没有说的是，如果你喝醉了，可就更糟糕了，他没带解酒药。
克莱尔吃惊的看着他：“教授，这是经过煎制的牛排，红酒味道早就挥发了，你不会不知道这个原理吧？”
斯内普放下柠檬水，他已经发现，不和克莱尔讲道理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没有什么理由，你不能动它。”
克莱尔放下叉子，她神色不善：“那我能吃什么呢？我还饿着肚子！”
斯内普立刻起身，他早就想好了。
他面前的慢煮牛肉、黑松露蘑菇和洋葱汤都没动过，他拿去交换了克莱尔的焗蜗牛和红酒牛肉。
然后假装一切正常的重新拿起刀叉。
哦，他早已经猜到克莱尔不喜欢那道蜗牛。
她这下无话可说了，但是也不能轻易认输，她看见斯内普正在切牛排，那么……眼疾手快就好，克莱尔举起叉子，迅速从他手下的盘子夺过一块放进嘴里。
嗯……根本就没有酒味，都说了还不信！
对于这样胆大包天的行为，斯内普又作何反应？
他只是捏紧了餐刀，警告的瞪了她一眼，而她完全不放在眼里。
西弗勒斯拿你没办法，这句莉莉曾经告诉她的话在耳边响起，克莱尔目不转睛的盯着斯内普，她竭力避免自己去想——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承认？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就如斯内普所要求的那样，两个人遵守礼仪一言不发。
可这样的气氛真的是斯内普想要的吗？
他面前坐着的是深深爱慕的艾丽莎，她最特别的地方就是能一直说个不停，沉默不是她的本性，但现在她保持沉默，是因为他的要求。
斯内普压抑良久的心不知该如何摆放，就好像他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都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令克莱尔也如此。
但他无处问询，谁也不能告诉斯内普，你应该如何做，你应该怎么应对，才能让克莱尔，让你自己获得安慰。
他看出来了，克莱尔已经产生怀疑，或许不只是怀疑，她就差问出口，而他还没有做好回答的准备。
他有自己无法给予的答案，在除了年龄差距、师生关系以外的，更重要的原因。
首先是他的身份，极度危险，随时面临黑魔王回归后的清算，即使哪天侥幸逃过一劫，也不可避免卷入其中。这样的他，最好离克莱尔越远越好。
当然，他并不是后悔去做那些事，如果不是他食死徒的身份，如何能获取做双面间谍的机会呢？
只有这个身份，能让他回到霍格沃茨，回到有她在的地方。
除开这些来自外在的原因，对斯内普来说，最重要的是，他无法再和克莱尔做朋友了。
是的，无法做到。
过去的时间让他明白，他的爱意与日俱增，这样的他每每靠近克莱尔，就无法抑制自己的爱，就会不受控制的被她吸引。
他无法不爱她，所以他不能再和她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他已经失去了那样的能力。
他甚至庆幸自己教授的身份是道天然屏障，即让他们有了无法割舍的联系，又足以保护他自己不曾露出破绽。
斯内普的不安没有在面上表露分毫，直到他们停止用餐，他都保持一贯的冷漠寡言。
接着他听见克莱尔的声音。
“斯内普教授，现在用餐结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来了！
问问题！
他应该如何回答？
斯内普绷紧了神经，他完全没有准备好。
那就咬紧牙关不承认吧，就说她猜错了，绝无可能！
克莱尔站起来，双手按在桌边，隔着餐桌靠近他。
她离得太近了，近到斯内普能看清楚她长长的睫毛，和势在必得的模样。
他放在桌下的手握得紧紧的。
她说：“教授，你带了麻瓜英镑在身上吗？”
“不！不是的！”斯内普快速又坚定的回答。
什么？
什么？
他们互相惊讶的看着对方。
“你应该回答有或是没有……你说不是的。”克莱尔平静的看着他：“那是什么意思？”
斯内普这才搞清楚自己干了什么傻事儿。
他居然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
但克莱尔竟然问他有没有带英镑？
这是什么问题？适合在这样紧张的气氛出现吗？
斯内普突然意识到，或许从始至终紧张的都只是他一个人。
“你刚刚说什么？我在想其他事，没有听清楚，”斯内普面不改色。
“我说，你有带英镑吗？”克莱尔做贼心虚的放低声音：“我虽然说过要请客，但刚刚想起来，似乎没有带足够多的麻瓜英镑，教授，你不会想吃霸王餐吧？”
【作者有话说】
教授，只是一个寻常的问题，你紧张什么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也没带英镑……那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