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洲的专访视频在一周后被风华传媒放到了官网上。
趁着午休, 楚菲菲抱着平板一路狂奔到楼下的西图澜娅餐厅。
安枝予已经在靠窗的位置等她了。
楚菲菲把平板往她面前一放:“看吧,我已经看完了!”
安枝予一愣,目光落到被点了暂停的视频上:“这么快就能看到了?”她以为还要过段时间呢!
“那肯定啊, 最近他们公司风头正热, 听说上个星期又拿下了一个大标!”
楚菲菲脱掉外套,坐她旁边, 指了指视频的播放次数:“看见没,都破三千万了!”
安枝予嘴巴张了张。
“你说你,”楚菲菲忍不住数落她:“这么难得的机会,硬是一个脸都没露, 你到底怎么想的!”
虽说安枝予没有露面, 但是访谈最后, 记者还是和靳洲聊到了目前的婚姻状态。
“之前一直以为靳总单身, 没想到消息一经公布,就已经是已婚的状态。”
靳洲坐于自己家楼下客厅的沙发里, 风姿儒雅, 笑意温和:“因为对我来说,这只是我的私生活,不管有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 我都想将其保护起来。”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记者还是想往深处了挖:“那不知靳总是否愿意透露一些和太太相识相恋的一些细节呢?”
虽然还未开始细说, 但微笑已经在他清俊的唇角绽开。
“我对我太太始于一见钟情, 之后便对她展开了追求,至于相处, 应该也很大多数的情侣差不多。”
他的回答, 好像说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记者追问道:“那不知二人的婚礼是什么时候举办呢, 目前还在筹备阶段吗?”
靳洲点头:“的确还在筹备阶段,具体的日期,到时候也会向媒体公布。”
楚菲菲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人:“所以你们的婚礼,真的已经在筹备的阶段了?”
安枝予摇头说没有:“他就是应付一下,你怎么还当真了!”
被她这么一说,楚菲菲突然就分不清靳洲说的那句筹备到底是真是假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从来没跟你提过这事?”
安枝予皱眉:“我之前不都跟你说了吗,我和他的婚姻是有期限的,真要是举办了婚礼,那以后要怎么收场?”
人都睡一块儿了,现在还说这话,楚菲菲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觉得你们现在这么公开关系和举没举办婚礼有什么区别吗?”
安枝予听怔住。
是啊,她之前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见她眉头皱得紧,楚菲菲又用手肘碰了她一下:“所以你真做好一年后跟他离婚的打算了?”
安枝予扭头看她。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刚刚难道不是这意思?”楚菲菲“嘁”了声:“真不知你图的是什么!”
安枝予垂眸看向平板,视频里的人,眼底有淡淡的笑意,声音也如月光般淡雅。
而她,嘴角衔一抹苦涩:“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怎么,你现在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
安枝予现在的确是有点逃避去想以后的事,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这几天没事,总能刷到一些有关男女之间的新鲜感的帖子。”
楚菲菲皱眉:“什么意思?”
“也许都用不了一年,他对我的喜欢就淡了,也许用不了一年——”
没等她把话说完,肩膀就被楚菲菲用力搡了一下:“知道你为什么会刷到这些吗?”
“肯定是你搜了这方面的内容,要么就是你给人家点赞了,大数据就一个劲地给你推荐这些!”
被她一语戳中,安枝予眼睫颤了几下,目光躲闪开。
楚菲菲不用想都能猜到:“徐淮正出轨那段时间,你是不是经常能刷到出轨一类的帖子?”
这次安枝予倒是一秒反驳:“没有!”
看看,在一起半年要谈婚论嫁的男人都比不过一个在一起两个多月的男人!
自己掉情网里里都还不自知,还在这自欺欺人地说什么期限不期限的傻话。
楚菲菲都不想说她了。
但是安枝予又说到了另一件事:“我那个房子的房贷,也被他一次性还清了。”
楚菲菲眼睛一睁:“真的假的?”
看来这个靳总可以啊,都开始想着帮老婆减轻经济负担了!
“然后我每个月就把该还给银行的钱打到他卡上。”
楚菲菲一秒塌肩:“他要的?”
“这钱本来就应该给他啊!”
简直一秒天堂一秒地狱,楚菲菲急得都想跺脚:“我是问你,是他跟你要的还是你主动要给的!”
安枝予想了想那天在商场靳洲说过的话,“他也没有直接要,就说把这钱用在家里。”
“用在家里?”
安枝予点头:“他还给了我一张卡,现在家里的一切开支,他都让我来管了。”
楚菲菲终于捋出点头绪来了。
这是变着法的让她当靳家的女主人啊!
上一秒就要抽出的两米大刀又被楚菲菲收了回去。
她看向视频里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开始变着法地刺激她这个动心又嘴硬的闺蜜。
“唉,没事没事,不就一年吗,到时候你们真的离婚了,他肯定会给你一大笔钱,你呢,就用那钱享受人生,该吃吃该喝喝,他呢,身边肯定也会有大把的女人围绕,估计你们平时也见不着了,不过没事,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你还是可以从网上看见他结婚的消息的!”
她朝视频里努努嘴:“到时候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应该就是别的女人的名字了!”
安枝予呆着表情看她。
“这么看着我干嘛,”楚菲菲小眼神睨着她:“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难不成你还想让人家和你离婚后,为你守寡啊!”
安枝予:“......”
中午午休的时间本就不长,快一点的时候,两人从西图澜娅餐厅出来。
“中午就吃那么点儿,到前面给你买杯热可可带回去?”
安枝予没什么精气神地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上午的时候,他给我送了盒蛋糕还没吃呢!”
楚菲菲嘴角憋了好几秒的笑,仰天幽幽叹了口气:“可真是个五好男人啊!这么好的男人一年后就是别人的喽!”
安枝予:“......”
往前走一段有一家很出名的咖啡厅,这个点,排队的人都快拥到门口。
安枝予看了眼时间:“别买了,再耽搁我就要迟到了。”
楚菲菲却嘴馋:“没事儿,我和老板认识,你在这等我。”
门口有风,安枝予拢紧身上大衣,有点后悔没穿靳洲给她新买的那件羊绒毛衣了。
也就在那时,离她几米远的地方,一个女人正盯着她看,同时又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不是靳洲的老婆?”
方希羽看过去,眼角微眯几秒后,嗤了声笑:“还真是!”
那晚在靳氏年会上,大概再也没有谁比方希羽打量她的时间还要久了。
以至于那张脸都快要定在她脑子里。
“长的还挺漂亮。”
方希羽一点也不藏着眼神里的不屑:“不漂亮能这么快就勾搭上靳洲?”
那天年会后,方希羽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把安枝予查了个底朝天。
单亲家庭长大,一个私企的小职员,和男友分手不过几天就迅速勾搭上了新的男人,不偏不倚的,还是前男友所在公司的老总!
可见手段有多不一般。
好友听出她话里有话,“怎嘛,你不喜欢她啊?”
“她犯得着让我喜欢?”方希羽眉梢一挑,戏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好友笑了声:“我怎么闻到你话里的酸味了呀!怎嘛,你该不会对靳洲动心了吧,人家可都结了婚了!”
结婚了又怎么样,恋爱可以分手,结婚也可以离婚。
方希羽嘴角勾了缕意味深长的笑:“等下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逛街了。”
安枝予几乎是踩着打卡的点跑进公司的,拿着楚菲菲走后门买到的热可可回到工位,万俪俪抬头:“好香啊!”
安枝予抿唇笑:“可惜是你爱闻但不爱喝的!”
万俪俪撇嘴:“羡慕你们这些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人啊!”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人,就算有,那肯定是没吃到那地步。
就像她,她现在的体重已经比去年这个时候胖了好几斤了。
这么一想,突然就觉得热可可不香了,安枝予扭头看向一旁的扇形蛋糕盒......
因为知道她中午和楚菲菲在一起,所以午休的这一个半小时靳洲就没打扰她。
两点十分,靳洲的短信发来了:【晚上有个会,到时候我让方宇过去接你。】
四天的‘小长假’结束后,整整一周,他工作都有点忙,忙到白天几乎都不会给她发短信,前天晚上安枝予夜里一点醒了,发现床上就她一个人。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刷到【男女之间新鲜感】这种话题的原因。
安枝予对着靳洲的那条短信发了一会儿的呆,【不用,工作要紧,正好我晚上想去我妈那看看。】
这条短信后,安枝予一直等了快十分钟才等来他的回复:【我让方宇送你过去,我这边大概九点结束,不要自己回家,等我去接你。】
看似挺长的一段话,但每句都言简意赅。
细品能品出关心,但每个字的温度又都不高。
安枝予垂着眼睫,发了一个【哦】。
明明是结束聊天的一个字,可她却又莫名其妙地等了好久......
而她在等靳洲回复的那段时间,方希羽也正坐在会议室里等着靳洲。
秘书办的江雪端来一杯咖啡放她面前:“方总,靳总还在忙,您先坐一会儿,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方希羽笑笑:“没事,我不急的。”
只是没想到,她这一等就等了近两个小时。
眼看方宇随企划部经理出来,江雪这才敲门进去:“靳总,方诚生物的方总还在会议室,需要我去请她进来吗?”
靳洲皱眉:“她还没走?”
江雪点头。
靳洲起身:“跟我去会议室。”
江雪敲门进会议室的时候,方希羽正在对着电话那头抱怨:“不知道是真忙——”
门开,她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靳洲进来,她一秒收起手机,从沙发里站起身:“靳总。”
靳洲说了声抱歉:“让方总久等了。”
即便是见过一面,但他的长相,他周身的气质,依旧让方希羽惊艳。
“靳总见外了,也是我没有提前打招呼就直接过来冒昧打扰。”
靳洲招手,示意她坐:“方总是找我有事?”
方希羽坐回沙发,却见他没有要坐下的意思:“靳总也坐吧,我们坐下说。”
靳洲朝她抱歉一笑:“五分钟后我还有一个会要开。”
所以她等了两个多小时,他就只给她五分钟?
方希羽压下心中不快,不觉有意地笑了笑:“之前听说靳洲对我们公司研发的Bip疫苗有兴趣,所以这次过来是想和你聊聊这个。不过靳总今天这么忙,那不如晚上吧,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到时候可以详谈。”
“Bip疫苗的事,我之前的确是和令尊说过,但生物这块,我了解的也只是皮毛,”他扭头看向江雪:“你去把程总监喊过来。”
“好的,靳总。”
方希羽看出他是要用别人来‘搪塞’她了,她从沙发里起身:“靳总——”
“方总,”靳洲微笑着打断她:“我们公司在生物这块,都是程总监一手负责,如果方总愿意的话,等下可以和他好好聊聊。”说完,他看一眼时间:“抱歉方总,我还有其他的事。”
说完,他单手压腹说了声“失陪”后,转身离开。
方希羽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会议室,嘴角一直保持的笑一秒滑了下来。
还真是像玉一般温和,又像冰一样冷淡。
*
今天周一,周六中午的时候,安枝予刚和靳洲在房文敏这吃过午饭。
给安枝予开了门,见她只身一人进来,房文敏特意伸头往外面瞧了两眼:“靳洲呢?”
“他还在公司加班。”
房文敏见她情绪不对:“你俩该不会吵架了吧?”
安枝予一秒皱眉:“怎么可能!”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你觉得他是那种会吵架的人吗?”
房文敏跟着抿嘴笑:“是不像。”温和的跟块常年戴在身上的玉似的。
“那你晚饭是不是还没吃?”
“没有。”说完,安枝予伸手抱住她:“妈,我想吃小酥肉。”
黏糊糊又可怜兮兮的调子,惹得房文敏失笑:“那你可得忍着了,家里没有里脊肉。”
安枝予趴她肩膀,幽怨地叹了口气。
房文敏以为她是因为没吃到小酥肉不开心,拍了拍她背:“我给你下碗面吧,嗯?”
厨房里传出的抽油烟机声音明显,安枝予抱着双膝坐在沙发里,目光定在电视机屏幕。
嘻嘻哈哈的综艺,不仅没能让她眉眼展笑,还衬得她两眼愈加无神。
直到搁在脚旁的手机屏幕一亮,她触电似的拿起,眼里一秒亮起的光随着短信内容而倏地暗下。
她扁了扁嘴,退出广告短信页面,指尖停顿几秒后又点开微信。
和靳洲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下午时她发的那条【哦】。
就那么忙吗?
安枝予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
抽油烟机的声音戛然停了,电视机里的欢声笑语被衬得愈加明显。
房文敏端着一碗面从厨房里出来:“面好了,快来吃吧!”
安枝予放下手机“哦”了声,趿拉着拖鞋走过去。
她表情低落得明显,房文敏盯着她看:“不舒服啊?”
“没有。”
声音焉耷耷的,房文敏抽出椅子坐她旁边:“来例假了?”
安枝予拿起筷子的手顿了两秒:“没有!”
虽说周六那天,她和靳洲过来吃饭时心情还好好的,但自己的闺女房文敏还是很清楚的,能让她心情低落成这样,如果不是身体原因,那就只能是感情生活。
但是她进门的时候,问她,她又不承认。
房文敏只能打着圈地套她话:“是坐地铁过来的吗?”
安枝予一边摇头一边用筷尖绕着面:“方宇送我过来的。”
房文敏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是靳洲的秘书。
她“哦”了声:“马上过年了,靳洲工作应该很忙吧?”
“嗯。”
可是真的能忙到连条短信的时间都没有吗?
三个月都不到,他对她的新鲜感就退了吗?
房文敏又问:“今年过年,你们有说在哪里过吗?”
思绪被打断,安枝予扭头看她:“什么在哪过?”
“上次吃饭的时候,我和他妈妈聊天,她说靳洲的爷爷奶奶也都在英国那边,所以我想着今年过年,你们是不是要过去看看老人,你作为晚辈,这点礼数还是要有的,不要等靳洲主动跟你提。”
可现在离过年也就半个月不到了,她没问过,而他也没提。
安枝予点了点头:“回头我问问他吧。”
碗里的面还剩一半,安枝予搁下筷子。
“这就不吃了?”
她摇头:“两个荷包蛋都饱了。”
房文敏把碗往里推了推:“你跟我来卧室。”
“上上个星期我去羊绒店,给你和靳洲都织了一件毛衣,下午刚拿回来,全羊绒的。”
去年冬天,楼上苌阿姨也说自己去织了一件羊绒毛衣,当时安枝予也要去给她织一件,但是她嫌贵,怎么都不跟她去人家店里量尺码。
今年倒好,反过来给她和靳洲织了。
“很贵吧?”
去年苌阿姨说她那件一千多。
房文敏“嗐”了声:“这又不是吃的,一件能穿好几年呢!”
可他那么多衣服,怎么会把一件毛衣穿好几年呢......
安枝予低头摸着手里的柔软,没说话。
“我看他平时都穿深色,就给他织了件黑的,我也不知道他穿多大尺码,就跟人家报了他身高,我估摸着应该可以穿,晚上回去你让他试试。”
这是她的一番心意,安枝予点了点头:“谢谢妈。”
“跟我说什么谢不谢的,你那件啊,也是黑的,冬天嘛,好配衣服!”
“所以你自己的呢?”安枝予问:“对自己是不是就不舍得了?”
“我平时都在家,家里暖气开着,哪需要穿它!”
反正就是有各种理由。
安枝予不和她争,“明天我也去给你织一件!”说着她就想起了上次靳洲在她手机里绑的那张卡,也不知是作气房文敏对自己的小气还是在跟靳洲的‘忙’赌气,她哼了声:“用他的钱买,我给你买三件!”
“你这孩子!”
安枝予朝她吐了吐舌头。
就很奇怪,光是过过嘴瘾,她心里就舒坦了好几分。
九点十分,方宇跟在靳洲身后出了办公室。
“等下你给刘长鑫打个电话,让他明天回来一趟。”
方宇:“好的。”
“另外,”靳洲扣着西装纽扣的手顿了一顿:“明天上午的会议提前一个小时。”
方宇:“好的,靳总。”
走到电梯门口,靳洲低头看一眼时间,眉心微蹙,他朝方宇伸手:“车钥匙给我。”
“不用我送您吗?”
靳洲说不用:“我还要去一趟长安花园,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方宇:“好的,车没在车库,就停在楼下。”
整栋靳氏大楼灯火通明,不止靳洲加班,很多部门也都忙到这个时候。
一楼的六个电梯门,开开合合,靳洲一走出来,一声声“靳总”陆续传来。
靳洲没有像往常一样颔首回应,他一边大步往门口走,一边拨通了安枝予的电话。
只可惜电话里的等待音变成忙音,都没人接。
他的车就停在门口停车场的专属车位里,还未来及走到车前,一声“靳总”从身后传来。
靳洲转身。
是方希羽,穿的还是想下午那件明艳的皮草,过膝的高跟长筒靴踩着平滑的花岗岩地面,一步步朝他走来。
靳洲看着她,目光很淡:“方总。”
方希羽很不喜欢他这么称呼自己,“我刚回国没多久,还称不上总,”她笑着在靳洲面前站定:“靳总还是喊我方希羽吧。”
靳洲不算刻意地往后退了半步与她拉开距离,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个点还在这里,也没有顺应她刚刚那句话喊她的名字。
他说了声抱歉,依旧还是那声方总:“我还要去接我太太,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