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七点, 靳洲带安枝予坐上了去往此次团建所在的温泉度假村的飞机。
两个小时不到,飞机停落,早两个小时到的方宇已经候在机场外。
“靳总, 靳太太。”
“都安排好了吗?”靳洲问。
“安排好了。”
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 七座商务抵达山脚。
因为打了个哈欠,靳洲抬手蹭掉她眼尾的湿润:“等下吃点东西, 早点睡。”
来的路上,安枝予就问过他为什么突然改成了晚上,靳洲当时说这样可以避免她第二天早上早起。
如今看来,提前一晚来的确是明智的。
这次团建所选的度假村, 是靳洲点名的。
四周不仅群山环绕, 还有茂密的竹海, 也正因为如此, 让这里形成了独特的小气候。
方宇推着两人的行李箱走在后,安枝予抱着靳洲胳膊走在前。
“听说这里可以在一天里感受到四季的变化。”
“以前来过?”靳洲诧异, 如果真的来过, 那他多少会有些失落。
安枝予摇头:“想来,但我太懒了。”
靳洲被她的“懒”笑到,“懒到连玩都不想玩吗?”
“也不是, ”安枝予囊了囊鼻子:“就是一想到要做各种攻略,又要找住的又要找吃的, 就觉得很麻烦。”
“以后不会了, 以后想去什么地方,告诉我, 攻略我来做, 你只要负责体验吃喝玩乐的过程就可以了。”
安枝予歪着脑袋看他,开起了玩笑:“难道这就是作为靳总太太可以享受的特权吗?”
“和靳总无关, ”他笑着纠正:“是靳太太应该从老公这里享受到的最基本的照顾。”
说到‘老公’这个称呼,安枝予晃了晃他胳膊:“这次参加团建的不都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吗,那我对你的称呼是不是也要改一下?”
“你想改成什么?”
原本定在他脸上的目光收回,安枝予低头看脚下的路:“不就是你在我手机里备注的那个么......”
听着,好像有一点被逼无奈下的不情不愿。
“你要是不想改也没关系,靳洲......”他故作沉思地喊了一遍自己的名字,“除了有一点生疏之外,也没什么不好。”
安枝予也不是三岁小孩,当然听得出来他故意拿话激自己,她小小地“嘁”出一声:“那行,那我就喊你靳洲!”
靳洲歪头看她:“你确定?”
“不是你刚刚说的吗?”安枝予给了他一记从眼角看过去的眼神。
靳洲脚步慢了几分:“我不是怕你喊得别扭,让别人听出破绽来吗?”
“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好别扭的。”她说得很是轻松,好像‘老公’一词真的张口就来。
“那你先喊一声给我听听。”【循循善诱】四个字,被他掩在眉眼深处。
但是安枝予没有上他的当,咕哝着:“现在又没别人!”
“所以才让你多练练,万一到了明天,你总是想不起来改口,那岂不是被别人私下里议论?”
因为一个称呼就会被人私下里议论吗?
安枝予不信:“要真是这样,那你们公司的人也太八卦了!”
但她话虽这么说,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些对比
靳洲,你干嘛呢?
老公,你干嘛呢?
靳洲,你来一下。
老公,你来一下。
......
直呼其名的话,好像是有那么点别扭,听着怎么都不像新婚夫妻间该有的亲昵。
“那不然我今晚就开始这么喊你?”
靳洲扭头看她,脱口问道:“怎么喊?”
安枝予也没多想,张口就来:“老公啊!”
当然,她这一声只是回答,并非真的喊他,可是落在靳洲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又低又脆的一声,从耳边传来,好像真的在喊他,可是又转瞬即逝,像是一阵风掠过,还没感受到又消失不见。
靳洲停下脚。
两人站在被路灯照亮的岩石铺道上,周围是翠郁的深色,头顶银白月光,月色刚好融进他眼里。
他看过来一双眉眼比月光还要温柔,更别说从嗓子里应出的那声——
“嗯?”
尾音轻拖里还扬了几分音调。
安枝予表情微怔,是没听清吗?
见她表情比自己还要茫然许多,靳洲偏开脸,垂眸失笑一声后点头:“那今晚我就配合你一下。”
安枝予当时没有去深想,只是觉得他所谓的配合可能就是她在喊他的时候,他应一声,或者她忘了改口的时候,他提醒一下。
当然,这都是她的自以为,靳洲口中的‘配合’包括、但不限于此。
下榻的酒店,早在靳洲来之前,方宇就已经办理妥当。
靳洲住的是隐于竹海中的独栋式别墅,安静且私密,除了有独立温泉池和泳池之外,还有露台和星空顶。
安枝予一进院子就被‘震惊’到了,不过不是震惊这栋别墅的豪华。
“其他员工住的也都是这种吗?”
当然不是。
这次团建,也就靳洲和华东区的总经理住了这种房型。
其他人都是按照职位高低分别住在离这三公里外的花园式酒店。
“温泉已经和管家预约过了,还给你预约了一个精油SPA。”
安枝予眼睛微微一睁,里面露出惊喜,但随着靳洲盯在她脸上的目光,安枝予茫然地眨了眨眼:“怎、怎么啦?”
“没有什么表示吗?”
表示?
安枝予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脑筋转的很快:“谢谢老公!”
很脆很响的一声,随着她眉眼下弯的弧度,让她整个人都露了几分古灵精怪。
和平时很不一样。
靳洲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掘到了她的另一面。
“就这样?”他突然不满足了一下:“没有其他的吗?”
这下安枝予是真的不知道他还想要什么了,但随着靳洲弯下腰,还把侧脸偏近她,安枝予秒懂了他的意思。
可是现在又没别人......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靳洲又开始了他的循循善诱:“不是说要提前练习一下?”
可是提前练习的只是那一声“老公”,什么时候还有亲吻了?
靳洲一眼看进她心里似的:“夫妻间的亲密感可不是一声老公就能传递出来的。”
说的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安枝予看了看他已经落回去的脸颊,怎么办,他都把脸收回去了,她要怎么亲?
正纠结着,门铃合时宜又不合时宜的响了。
靳洲看过去一眼:“应该是管家,我去开门。”
说不上来是轻松一口气还是失落,安枝予双唇抿合的同时又长长呼了口气。
客房有二十四小时管家,晚餐送来的同时,温泉池里的水也在汩汩流出。
见她埋头把饭菜吃的很香,靳洲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边:“味道还行吗?”
安枝予点头,但是也挑了一点小毛病:“就是这个汤有点咸了。”
靳洲尝了一口,是有点咸,他浅浅皱眉:“我再重新——”
“不用了,”安枝予打断他:“已经很晚了。”
时间的确不早,但因为他们早到,所以明天不用早起,而且等其他员工赶到估计要在明天上午十点。
安枝予比他先吃完,本来想去收拾行李,但这么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吃饭又觉得没礼貌。
“等下你要泡温泉吗?”
靳洲抬头看她,目光撞上不过两秒,安枝予就别开了眼:“我就随口问问。”
她那点小心思,靳洲还是能猜到的。
“那不然你泡温泉,我去游泳。”
安枝予扭头往外看了眼:“游泳池里的水也是热的吗?”
他嘴角隐着笑,说常温。
这么凉的天,泡在常温的泳池里,那岂不是要生病?
安枝予眼眸微转,脑海里想象出和他一起泡在温泉池里的画面。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就不过去。”
思绪被他拉回来,安枝予松开轻抿的唇:“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是还有那种公共汤池吗?”
对,公共汤池里,不就男女都在一起泡吗?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安枝予在心里说服自己后,突然觉得一阵轻松:“我中午不是和楚菲菲去逛街了吗,给你也买了泳衣。”
正好靳洲吃完,他抬头,面有怔色:“给我也买了?什么样的?”
关于样式,安枝予还真不好意思形容给他听。
不过买的时候,她是真的纠结到脑子都要炸了。
楚菲菲让她买紧身的,她觉得太暴露,但是逛了好多家,很多休闲款都不是她喜欢的颜色。
因为这,她还被楚菲菲笑话了一通,说给人家买泳裤,她却在那选自己喜欢的。
可她又不知道他对这种贴身衣物的喜好,那不就只能按照她自己的喜好来吗?
“那个......”她往身后指了指:“我拿给你看看?”
见他点头,安枝予转身就往卧室跑,结果没跑两步她又转身回来:“你还是进来看吧!”
扭捏成这样,靳洲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
男人的泳衣,说白了就是泳裤,款式不是紧身就是宽松。
不过照他家这个的害羞程度,是绝对不会给他买紧身的!
结果看见纸袋里的一小团。
靳洲笑出一声:“紧身的?”
如果不是没选到合她心意的颜色,安枝予才不会给他买这种,可老天偏偏和她作对似的,合适的款式颜色不尽人意,不合适的款式呢,件件颜色都戳她的喜好。
楚菲菲说:“老天都想让你一睹他的好身材!”
当时安枝予无言以对,眼下,面对靳洲的笑问,她更是无言以对到恨不得找个洞藏起来。
可总要硬着头皮给一个说法,她支吾着:“你要是不喜欢,扔了也无妨。”
扔?
靳洲无声弯唇。
她第一次给他买这种贴身穿的衣物,他怎么可能扔!
不过,靳洲以此作为交换条件。
“如果我穿了你买的这件,那你是不是也要穿我给你买的?”
安枝予面露怔然:“你也给我买了?”
靳洲转身走近行李箱,放倒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纸袋:“看看喜不喜欢。”
袋子里是两件泳衣,一件水墨印花,因为领口是盘口设计,有几分中式旗袍的样式。另一件是吊带款的蛋糕裙。
一件婉约清冷,一件俏皮可爱。
很矛盾,却又很符合靳洲眼里,她的模样。
“喜欢吗?”
安枝予没好意思说喜欢,但她说:“谢谢老公。”
这个时候还不忘练习一下,靳洲含笑走近她。
之前安枝予说谢谢老公的时候,他把脸偏到她面前,问她:没有其他的吗?
这次,他不问了,脸再次偏到她面前,但是用手指点了一下。
不知别的男人做这种动作会给她什么样的感觉,但是随着他食指轻点在自己脸颊,他那股芝兰玉树、清风霁月的雅致依旧不减半分。
安枝予甚至在想,如果他衣衫不整,是不是还会给人以难以亵渎的风致。
但是当下,她思绪哪敢飘转太多,眼看他手指离开,安枝予踮起脚,迅速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落唇很轻,但是收回时留下了声响。
“啵”的一声,随着从落地窗隙进来的山风,吹散开。
在他脸上留了余温的人也随之跑出了卧室。
虽然室外温度很低,但温度较高的温泉水很有保暖和御寒的效果。
靳洲站在落地窗前接着电话,看着她在袅袅雾气的温泉池里正怡然自得地泡于其中。
画面太过美好,让他目光定格,直到耳边传来连续两声“靳总”。
靳洲这才收回视线,背转过身:“很晚了,余下的明天再说。”
一到冬天,安枝予就会和楚菲菲去汗蒸,不过室外泡温泉,她倒是第一次,以前也不是没想泡过,但都被网上的那些不卫生的评论劝退。
如今想来,干不干净,都是与价格成正比的。
视线里突然多了一条人影走近,安枝予露在水面上的两只肩膀慢慢往下沉。
水面没到她下巴,她看见靳洲拿着一条浴巾,正站在池边,在朝她招手。
夜,漆黑如宙,落地窗投出了房间里所有的光亮,照得池水泛出粼粼波光,水池一圈垂落的薄纱被凉风拂摆着,而她整个人沉于水下,只露出一张被温泉池水浸出粉红的脸蛋,被袅袅雾气沾湿的一双眼,无辜的眼神地看过来,纯纯的,可又因她此时泡于水池的画面,凭添了一种勾人心痒的妩媚。
池水几乎一眼看到底,透白的两只肩膀上勾着两根细细的带子,穿的不是他送给她那两件泳衣中的任何一件。
靳洲稍稍敛眸,视线短暂地偏离不过两秒,又重新落到她脸上。
他没说话,只朝她招了招手。
落于池子中央的那颗脑袋纹丝不动地看着他,用眼神传递疑惑。
虽说温泉池水很能驱寒,可室外的温度太低,靳洲胳膊上搭着一条浴巾,在池边蹲下。
“过来把浴巾裹上。”
安枝予听着皱眉,以为他是要她裹上浴巾上去,她摇头,声音带着委屈:“我不要。”
“不冷?”
安枝予摇了摇头,已经归于平静的水面随即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像极了靳洲此时被他刻意压抑着的情绪,她声音一出,立马涌出波涛。
他弯下腰,把手浸入池水里感受着温度。
比他想象的要烫。
难怪脸被蒸的那样红。
可水下的温度和山里的凉风相差太大,还是要做好保暖。
靳洲又说了一次:“过来。”
明明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润,可听在耳里,就是带着不容她说“不”的命令。
安枝予抿了抿被水沾湿的唇,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原本浸在水下的两只肩膀随着她动作虚浮出水面。
细白里,氲了一层淡淡的红。
等挪到了池边,安枝予又把自己往下沉,一副要把脑袋也沉下去的架势。
眼看她下巴没过水面,靳洲来不及多想,腰脊一弯,伸手握住了她手臂。
水温比他的手要烫,可安枝予却清楚感觉到了他掌心与指腹的温度,明明握住的是她的手臂,却觉得好像掐在了她的心尖。
让她血管里的流动都静止了。
“你——”
“脚软了?”
他的声音截断了安枝予后面的“干嘛”二字。
她出奇地在想,他怎么知道她脚有点软。
靳洲没有等她的回答,单手握着她手臂,把她从手里拉了起来。
水池底部低于池边半人高,随着她直起身的动作,视线自然而然从下往上。
被修身泳衣裹出的细腰,被水温浸粉的饱满......
这种近距离的画面,任哪个正常的男人看了都做不到心如止水。
靳总收起眼神里的放肆,将浴巾披到她肩上:“裹好再下水。”说完,他没给自己再停留的时间,转身回房间。
凉风吹过,垂于水池四周的紫色纱帘飘逸开。
肌肤上残留的水渍迅速降温,安枝予不由打了个冷颤,拢着肩膀上的浴巾边角,赶紧又把自己沉进水里。
室外温泉池平静宛如月光下的湖面,室内卫生间里的水声却哗哗响了许久。
微凉的水洗去一身燥热,镜子前,靳洲长呼一口气。
遇见她之前,他以为自己足够清心寡欲,可自从和她睡在了一张床上,她随便一个动作,都能轻而易举勾出他心底的贪念,更别说她那夜夜不规矩且缠人的睡姿,对自己来说是怎样一种考验和折磨了。
想到接下来的两夜,原本渐平的心绪突然又涌出不安分。
可心绪难平的何止是他一个人。
温泉池里,安枝予还泡在里面。
水温本就高,她又整个人沉在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这会儿,胸口已经感觉有点闷。
卧室是全幕落地窗,从她的角度能清楚看见里面的动静,刚从水池里站起来,结果脚下一软,她处在水池中央,手边没有任何可以支撑的东西。
“哗啦”水声,水面溅起水花。
就在那时,靳洲进了卧室,床上没看见人,他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落地窗方向。
安枝予整个人栽回水里的画面像是一波巨浪猛扑进他眼底。
他倒吸一口气的同时,一个大步转身出去,垂至腿弯的浴袍下摆因他双脚跑出的急步扬起在身后。
好在水池不过半人高,安枝予一时晕眩,栽倒的时候,水面只一时没过了她脸,迅速从水里站起来后,她就扶住了池壁边。
因为呛到了水,她弓着腰,正在咳,“噗通”一声溅起的水花,让她抬头,她脸上都是水,眼睫和头发都湿了,披在肩膀的浴巾也半飘半沉在水里。
靳洲一脸的惊魂未定,到了她身边就捧起她脸:“怎么回事,刚刚怎么栽倒了?”
话虽这么问,可他又等不及她回答似的,腰一弯,直接将安枝予打横抱起。
被他抱进房间后,安枝予就被他放到了床上。
“我身上还没擦——”
“别动!”他说话鲜少会有急色,打断她后,他就去了卫生间,拿了一条干浴巾过来。
完全不给她自己动手擦身的机会,把她全身上下擦了个遍,擦完又把旁边的被子给她盖上,然后他又将立在墙边的行李箱放倒。
安枝予的行李箱是他给收拾的,什么东西放在哪,他轻松就找到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被子被他再度掀开的时候,发出了窸窣一阵响。
安枝予吓了一跳,抓住一点被角,“你干嘛?”
刚刚靳洲给她擦身的时候,她整个人还在反应之中,等她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就只穿了一件泳衣躺在那儿的时候,她脸瞬间烧起来。
但她因为泡了温泉,脸早就被蒸得红润润的,身上的皮肤更是从里到外都泛着一层粉。
靳总脸上的惊魂未定还没有完全消下去,但却因为捕捉到安枝予脸上的慌色,他手里的动作一顿。
他这才意识到,若不是她刚刚那一声,他差点就要去脱她身上的泳衣了。
喉结轻滚,他下意识吞咽了一下,眼里有了唐突后的无措,一开口,声音比平时要沉哑许多。
“赶紧把衣服换了。”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的表情,这才转身出去,结果走到门口,他又折回来。
落地窗的窗帘被他拉合的严丝无缝后,他再度转身出去。
安枝予这才缓缓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了眼自己。
她身上的这件泳衣是吊带的设计,虽说有大大的木耳边可以遮住胸口,但腰两侧都是镂空的,底裤也是三角......
再水里的时候不觉得很露,现在再看,感觉整个人就像什么都没穿似的。
安枝予抬头看向被靳洲关紧的门,想到他将她从水中抱起来时,脸上的惊慌失措。
上一秒还幽怨他的唐突,这一秒又觉得自己很过分。
换上靳洲给她拿的那条睡裙后,安枝予走到门后,门锁下拧出轻微声响,安枝予从一点点渐敞的门缝里往外看。
见他人压着腰垂着脸坐在沙发里,安枝予心里的愧疚愈加明显,但愧疚之外,还有难言的一团柔软覆于心口。
“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