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关探长出于个人工作习惯提出要亲眼看一看解剖室里的被害人,并邀请厉海同去。
厉海连忙摆手:“我看卓大夫的尸检报告就行。”
关探长却不依不饶:“哎呀走吧,我们陪着你,不用害怕。干我们这行的哪能怕看尸首呀?”
话说到这份上,厉探长不好再推辞,起身同时吩咐霍振庭原地等自己,然后不情不愿的跟着关、卓二人一起移步解剖室。
这间房为了尽可能使“客人”们保持冷静,不仅提供方便他们休息的急冻单间——大冰柜,还比别的办公室多加装两台制冷机。
一进门满鼻子都是冰凉的消毒水味,倒是不太能闻见腐臭了。
关探长走到解剖台前没着急看尸体,而是双手抱拳小声叨咕了一句:“人生苦短,一路走好。我们来给你处理身后事,唐突莫怪。”
说完才轻手轻脚掀开遮尸布。
厉海站在关探长侧后方一步左右的位置,关探长掀布的同时,他默默侧过身,回避直视女尸。
老关探长先大致扫一眼尸体身躯:“下手是蛮凶的哦,关节这几刀好像是想要分尸,但最终放弃了。”
卓法医点头附和:“对,可能刀具不顺手,或者赶时间,反正最后是没切下来。”
关探长伸手指指解剖台旁边的移动边桌:“那里面是什么?”
边桌上有一方白钢托盘,盘上扣个钟,卓法医掀钟给他们看,下面扣着的是一块微腐软组织。
“一小块肺,凶手没揭干静。”
法医为了把这一块连着吸呼道和气管的肺组织完整取下来判断死因,将尸体胸膛完全剖开。
此时女尸的胸腹之内有骨有肉,但没有任何脏器,也看不见血液,一整个完美诠释“虚怀若谷”。
老关侧首称赞:“小厉了不起哦,凶手的路子大概真叫你摸对了;他就算不是屠宰场的工人,也是个卖肉的。这手法简直不要太熟练!”
“嗯嗯,您快给她盖上吧,怪冷的。”厉探长怂的像只鹌鹑,躬背耸肩一会儿往左边侧身,一会儿往右边闪躲,就是不敢往解剖台上看。
关探长和卓法医只好展开遮尸布把女尸胸部以下全部遮起来。
厉海这才敢转身正眼打量死者。
女尸面部被法医重新清理过,虽有少许腐坏,但好歹能看出长相了。
她皮肤表面看起来油腻腻的,在白炽灯光照射下略显刺眼。
厉探长好奇询问法医同事:“卓大夫,她身上涂了东西?”
卓磊:“确实有一些油脂,但不是我涂的。”
关探长走到女尸头部位置,指其右侧脸颊处刀口问两位年轻同事:“你们觉得这一刀是什么意思?”
卓法医摇头:“不晓得,死后下刀,说泄愤辱尸吧,他没像别的地方那样多开几刀。
说为了掩藏身份给她毁容吧……可也没真正毁成,目前还是能看出长相的,不影响做人脸拼图。”
厉海往自己脸上颊上按了按:“不会是刀尖被牙齿卡住,把凶手吓着了吧?”
卓法医当场弯腰撬开死者嘴巴,拿小手电筒往里照,最后竟然真的用镊子从女尸右侧臼齿的齿缝里抠出一块比芝麻大点儿的金属断刃。
老关探长拍案赞叹:“太好了!接下来只要找到那把刀。”
厉海一脸怔愣望住对方,既震惊又困惑,心想好在哪里?上哪找?
关键是屠宰厂那么大,几百号人,可能有上千把刀,如果再加上市场上那些卖肉的散户,只剔肉刀恐怕都多到没数。
如果让他一把刀、一把刀的去排查,下半辈子干完这件事,他厉海应该可以直接退休了。
老关探长等卓法医取出断刃碎片,抬起只手虚遮女尸左眼,认真审视片晌:“啧,有点眼熟。”
厉海与卓法医:“您见过?”/“您认识?”
关探长缓缓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本名应该叫袁香秀。”
他话音刚落,身后紧接着响起扑通一声,好似有人跌倒。
解剖室里原本十分安静,又没其他人,这一声响把站在解剖台跟前的三名警官吓得齐齐打了个哆嗦。
三人同时回头,发现竟是霍振庭一动不动倒在地上。
这傻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无声无息跟进解剖室。
厉海和关探长这边聚在尸体头部方向讨论事情;他悄没声掀开尸体脚上的遮尸布往里瞧,当场吓晕过去。
“哎哟!他怎么进来啦?”老关探长瞠目惊呼。
厉海和卓法医两个跑过去,一个把霍振庭抱起来摇晃,尝试叫醒,另一个给霍振庭掐人中。
负责掐人中的卓大夫咂舌埋怨:“哎你别晃他,我这使不上劲了。”
关探长把遮尸布盖好,急急吩咐两名年轻同事:“快把他抬出去,在这弄醒过来还得再吓一回。”
五分钟后霍振庭在他嗑了一晚上瓜子那张沙发上睁开眼,表情很快由惊恐变成迷茫,抓住厉海胳膊喃声倾诉:“哈尼,庭庭刚才做梦了……好可怕呀。”
厉海顺他话风询问:“达令,你不会是梦见怪物了吧?”
霍振庭迷迷糊糊点头:“好像……好像是怪物,好可怕。”
厉海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他盖身上:“那你再睡会儿,这次做个好梦。”
他俩早上六点多起床,这会儿的确也该睡觉了,霍振庭缩缩脖子,把下半张脸遮厉海衣裳底下,小声央求:“达令你陪着庭庭吧……”
厉海理所当然点头:“放心,我没别的地方去,就在这陪你,睡吧。”
霍振庭把他老公的外套按脸上深吸一口气,顿时感觉无比安心,翻身面朝沙发靠背,合眼重新酝酿睡意。
十来分钟之后,卓法医与关探长推门回来,告诉厉海:“刚才火华哥也去看了一眼,他说没错,就是袁香秀。”
老关探长往沙发上呶呶嘴,问厉海:“他是一直没醒,还是又睡着了?”
霍振庭没等厉海开口,自己小声咕哝:“庭庭快睡着了。”
然后把厉海外套往头顶推推,死心塌地继续睡觉。
“啧,真乖哦。”老关探长咂舌轻笑,搬把椅子到沙发这边,仍跟厉海、卓磊两名年轻同事围坐在一起。
“翠湖公园这件裸尸案,原以为是件无头案,办起来会很麻烦。
但现在死者身份明确下来,凶手活动范围大体也清楚了,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排查。
小厉,要不你就接着办吧,后续如果遇到困难,咱们再一起想办法。”
厉海点头,微蹙眉心压低声音:“关叔,我刚才在解剖室门口听你嘟囔了句‘报应’,是什么意思啊?
还有,为什么你和火华哥都认识袁香秀,是不是她之前犯过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