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那,肯定赶不上晚饭了,等会儿在门口买几个包子……”
厉海左手拎提包,右手揪住霍振庭胳膊,骂骂咧咧踢开霍宅院门,随即愣在门口:“不是吧?这么早打烊?!”
霍宅门口的陈记包子卷幡收灶大门紧闭,厉二少满脸失望兼不耐烦,转身催促霍振庭快点上车。
霍振庭从来没坐过摩托车,被厉海推到挂斗跟前,一脸茫然不晓得迈哪只脚:“……这么小,坐不下。”
厉海从挂斗里拎出件尼料大衣给霍振庭披肩上,看对方慢吞吞模样忍不住训斥:“抬手!伸袖子都不会?”
霍振庭委屈扁嘴,乖乖多套件大衣,接着一只灰毛泰迪熊塞进他怀里,脸色立时多云转晴:“灰灰?”
厉海唉声叹气屈膝,一手揽霍振庭后背,另条胳膊勾他膝弯,把人高马大霍少爷抱得双脚离地。
他俩身量差不多,让厉海真把霍振庭抱起来走一段,八成做不到,但只原地把人托起来搁进车斗不算难事。
摩托车挂斗看起来又窄又低,但实际上成年人坐进去并不算很局促,斗里前方还有一截放腿的地方,像只小船。
厉海从后背箱中拎出只副驾安全盔给霍振庭扣脑袋上,嗑嗑敲两下:“等下车速很快,你别乱动晓不晓得?”
说着把装衣服的手提包塞他怀里,威胁吓唬:“乱动掉出去,摔死你!”
霍振庭忍气吞声,讷讷点头。
十来分钟后,厉海在医院门口小吃摊上买了份生煎,给霍振庭嘴里塞一只,自己也塞一只,剩下的揣皮衣兜里;接着脚踏油门,摩托车轰一声直接冲进医院急诊区。
霍振庭手掌伤口看着血淋淋,但其实都不太深,毕竟是他自己按的,没有很大力气。
最重要是打一针破伤风预防感染。
厉海在接诊台开好票子立即拉霍振庭去打针,这时他俩刚把第一只生煎包嚼烂吞下肚。
霍振庭不知道自己要去打针,低头眼巴巴扯厉海衣兜:“庭庭没吃饱……哥哥,庭庭没吃饱。”
“等等,等等。”厉海低声呵斥,加快脚步把人拽到处置室注射窗口,给里面护士递上药单:“麻烦,打破伤风,包扎。”
这才腾出手从兜里掏个生煎包给霍振庭放嘴里,然后抓过霍振庭一只手送进注射窗口。
霍振庭以为医生要给他重新包扎,因为刚才在路上时,厉海是这么说的。
结果窗口内的护士说:“皮试比较疼,忍一下不要动哈。”
接着他手腕子被厉海一把掐住,手腕上方一阵难以言谕的刺痛传来,霍振庭嘴里咬着生煎包,叫不出口也跑不了,呜咽一声滚着热泪转身抱住厉海,口齿含糊求饶:“哥哥不要了,好痛啊。”
“卧嘈……”厉二少北方乡音脱口而出,他耳畔颈侧被霍振庭急促呼气喷薄而出的热气烫得寒毛根根起立打颤,这还不算那声软绵绵糯唧唧的:“哥哥不要。”
厉海脖梗僵硬缓缓扭头,此时霍振庭鼓腮吸鼻子的可怜面孔几乎贴在他脸上。
厉探长明知不是,但故意问:“你要亲我啊?”
霍振庭嘴里有生煎,口齿不清:“嗯……疼。”说完把脸埋在厉海肩膀上,看模样好像在撒娇。
护士在窗口内喊话:“针打完了,现在清创包扎,可能有点蛰,尽量不要动。”
“晓得了。”厉海支应一声,目光又转回霍振庭身上。
霍振庭忍过皮下试敏针最疼那一下,立即就想把手撤回来。
厉海马马虎虎哄劝:“喂喂你别动!在包扎伤口了,不疼的。……乱动会流血哦!”
霍振庭满眼委屈瞪住厉海,幅度很小但很坚定地摇头:“你骗我……又没说打针。”
厉海单手按他胳膊,腾出只手掏颗生煎塞自己嘴里,厚颜无耻朝小傻子挑衅:“就骗你,反正打完了,要不你接着哭呗。”
霍振庭扁嘴吸鼻子,气得咬牙切齿:“我也要!”
厉海:“要什么?”
霍振庭垂眼瞪他衣兜。
厉海扯开衣兜给他看:“没了。一包统共就四颗,你两颗,我两颗,吃完了。”
他俩无论心智什么水平,生理上具已成年,两名身康体健七尺男儿,饿足两顿饭,两颗牛眼生煎包哪够填肚子?
霍振庭骤然发力,倔脾气上劲非要把自己胳膊从处置台上拽回来。
厉海面无表情跟他角力,把霍振庭手肘死死压在窗口桌台上。
护士在窗口里喊:“哎侬别动哇,马上就好了嘛。”
霍振庭对厉海拐手肘踩脚背使尽幼稚招数,厉海别手别脚几个回合就把对方整个人箍在处置台前。
护士:“好了,换另只手……要处置两只手对伐?”
“对对。”厉海不由分说抓住霍振庭另只手送进注射窗口。
霍振庭被欺侮的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字:“讨厌,走开!”
可惜霍大少敢怒不敢言,厉海打人骂人都厉害,连家里的老婆姐姐都害怕。
他只能把脸颊贴在处置台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上吧嗒吧嗒掉眼泪:“我不吃了,不吃了还不行嘛……”
厉海笑嘻嘻捏他脸颊:“不行。”
霍振庭实在没辙,只得祭出杀手锏,两眼一闭哽噎道歉:“对不起,庭庭知道错了,庭庭再也不敢了。”
从前无论他做错什么事,只要诚恳道歉,爸爸妈妈,或者姐姐都会愿谅他。
厉海却不按常理出牌,反问:“说说,错哪了?”
霍振庭当然答不上来。
还好这时护士把他另只手也包扎妥当,凑到窗口大声对二人说话:“每天早晚各擦一次碘伏,一周内不要沾水。”
厉海这才松手让霍振庭起身,拍拍他肩背小声安慰:“没事了,我带你出去吃东西。”
护士:“一刻钟后皮试针没有红肿就过来打破伤风。”
厉海弯腰对护士讲多谢,直起身后立即推霍振庭往外走:“吃生煎去,再来碗鸭粉汤怎么样?”
霍振庭瞬间又觉这位很厉害的哥哥是大好人来着,诧异惊呼:“真的呀?谢谢哥哥,哥哥你真好。”
小孩子心性不懂记仇。
厉海呵呵窘笑,暗自嘀咕:“真好糊弄。”
随后短短一刻钟时间,霍振庭和厉海在医院门口各自喝一大碗鸭粉汤,外加两碟生煎牛眼包。
以至于霍振庭正式打破伤风针时都还在打嗝,连疼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