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妍没有明确表示同意, 但也没明着说不行。黎光强见她有些动容,晚上睡觉的时候接着劝,“我看那孩子挺有诚意的, 他们的路让他们自己走, 我们就别多干涉了。”
“再者说, 没有人能保证另一个人一辈子都不变,你觉得顾怀宴可能会变, 但是别人也有可能变, ”黎光强说, “至少目前为止, 他的诚意是真的, 那就够了。”
“如果担心清妤受伤害,那不如让她一辈子待在家里吧, 这样的话就没人会伤到她。”
身在局中的人往往会陷入逻辑的怪圈, 而旁观者有时能一阵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
黎光强劝道:“就算他变心,至少清妤还有大笔的财产,而且清妤多聪明, 不会让自己落到你姐那一步的。”
梁安妍盯着天花板, 听着丈夫的劝说, 回想白日里顾怀宴说过的话。她翻了个身, 没再多说什么。
梁清妤是在第二天晚上,接到小姨的电话。梁安妍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让她保护好自己,至于她和顾怀宴的事情,她自己判断就好。
挂断电话, 梁清妤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给顾怀宴打了个视频通话。那头很快接起, 顾怀宴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梁清妤注意到他似是不在家里,问:“你不在家吗?”
顾怀宴走到沙发坐下,“嗯,有点事,在酒店。”
梁清妤没多想,提起梁安妍打来的电话:“刚刚小姨打电话过来,她不反对我们的事情了。”
顾怀宴低笑了声:“看来你小姨夫的话起了作用。”
他来南浔的事,他没有告诉梁清妤,也没打算告诉她。既然尘埃落定,没必要让她徒增烦恼。
“太好了。”梁清妤弯起唇,眼睛亮亮的。
顾怀宴似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勾起唇角,“想我没有?”
梁清妤握着手机,含糊地嗯了声:“想,你呢?”
顾怀宴唇角的笑意更深,“我明天去江城。”
梁清妤心底像是有暖流涌入,温暖又湿润,“来江城是找我的吗?”
顾怀宴盯着她,几秒后,忽地笑出声,低沉磁性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一般,扫在心尖痒痒的。他说:“你猜?”
“……”梁清妤瘪了瘪嘴,“猜不出来。”
顾怀宴又从胸腔里闷出声笑:“当然是去找你,明天到之前给你发短信。”
梁清妤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好。”
江城临海,从飞机上下来,耳边就是潮起潮落的声音。这边的气温比北城高,只穿一件薄外套也不冷。
梁清妤这次出差待十天左右,顾怀宴在江城陪她两天,临走的前一天,两人抽空去了附近的沙滩。
夕阳时分,橘色光线洒在海面,海浪荡漾,呼啸的海风不绝于耳。
两人走在沙滩上,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
梁清妤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忽然喊住他:“顾怀宴。”
顾怀宴:“嗯?”
“我今天走了好久,”梁清妤委婉地切入正题,“我的脚走得有点累了。”
顾怀宴站在原地,挑眉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梁清妤抠着手心,低声说:“要不你背我走一段吧。”
顾怀宴低眸看她,唇角的弧度上扬,“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喜欢撒娇?”
“有吗?”梁清妤觉得她没有刻意撒娇啊,只是想让做什么就说了出来。
她的脚是真的累,也是真的想让他背。
梁清妤撇了撇嘴:“没有撒娇,我说的都是实话。”
“上来。”
顾怀宴在她跟前蹲了下去。
梁清妤扬起鲜妍的笑容,她俯身,慢慢趴了上去。
顾怀宴背着她,长腿迈着沉稳的步子,踩在沙滩上。
梁清妤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有些疑惑地问他:“你觉得我今天很爱对你撒娇吗?”
顾怀宴回头看她:“走路主动牵手,走不动求抱抱,还不算爱撒娇?”
梁清妤脑袋搁在他的肩窝,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觉得这是撒娇,不过我也没法准确的界定撒娇的定义,毕竟我八岁之后,只对你撒过娇。”
顾怀宴脚步一停,忽地笑出声:“以后也只能对我撒娇。”
梁清妤瘪了瘪嘴:“你这人还挺专.制。”
顾怀宴坐实这个罪名:“点头,说你答应。”
梁清妤说:“连佛祖都不会按头让人皈依。”
“……”
“不过看在你背我的份上,我答应你,”梁清妤很大度地答应他的要求,“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撒娇。”
她今天格外黏人,顾怀宴自然察觉到了,但是她不想说他也没有戳破。
海岸边,高大的男人背着纤瘦的女人,看着夕阳一点点缓缓下落。
梁清妤眼皮颤了颤,睁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距离故事开始的那页已经太远,但她还记得,当初那通从天而降的电话如天外之音一般拯救了她。他总是默默地为她做了许多,如果不是黎子贤说漏嘴,她都不知道,原来他前两天去南浔找过小姨。
难怪梁安妍会松口,原来是他做的。
梁清妤趴在他的背上,想到他刚刚说的话。和他在一起之前,她没有对任何人撒过娇,因为别人并不会买账。可和他在一起之后,她知道他总会依着她,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起来。
其实不止梁安妍有那样的顾虑,梁清妤觉得自己应该也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对方是顾怀宴,本该存在的不安被抛之脑后,她原因把自己的整颗心交给他。
毫无防备,不留后路的。
全身心去爱他。
因为他值得。
“顾怀宴。”梁清妤喊他的名字。
顾怀宴很轻地应声:“嗯?”
梁清妤勾住他的脖子,“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顾怀宴回头瞥她:“说过。”
“哦。”梁清妤觉得他有些没情趣,自顾自地把话说下去,看着他的侧脸,“那我今天再说一次。”
她轻柔的声音顺着海风吹得很远:“顾怀宴,我爱你。”
不止爱撒娇,她也好喜欢对他说情话,说那些没有任何法律意义的情话。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心底对爱情有抵触。
她爱他,也想让他知道。
她爱着他。
夕阳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顾怀宴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看着他后背上的梁清妤,眼眸低沉晦暗,仿佛能把人溺毙。
他声音很轻:“我也爱你。”
梁清妤顿了下,弯起唇笑了起来。
这句话,是对她那句“我爱你”的回应。
-
今年冬天格外冷,十二月初下了第一场雪,气温直逼零下二十度。
梁清妤这段时间工作很忙,周恒走后,团队一时没有招到合适的执业律师,叶欣把很多工作都压在她身上。压力比之前做助理时大了很多,但同时工作能力提升的也快,工资也随之增长。
下初雪这天恰是周六,前一天晚上,知道她第二天不用工作,顾怀宴让她操劳整个晚上。梁清妤觉得自己就是案板上的咸鱼,被他翻来又覆去,比加班到凌晨还要劳累。
而且顾怀宴不知道在哪里进修的,解锁的场景也多了,从落地窗到书房的书桌上,他都抱着她待了许久,这让梁清妤快要无法直视那些家具。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要到中午,梁清妤原本还有点闷气,余光瞥到窗外的晶莹,她立刻兴奋起来,晃他的胳膊,激动的跟小孩子似的,“快看快看,下雪了!”
梁清妤是南方人,南浔这二十几年来,也就下过一两次的雪,而且都是很小的雪,到地上差不多就化了。
在北城读书这几年,每年都会下大雪,原本已经过了看到雪就会兴奋的年纪,可这是今年的初雪,还是她和顾怀宴看的第一场初雪,梁清妤心情激动难耐。
顾怀宴早已起床,抱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闻声朝窗外看去,“昨晚就开始下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不过你昨晚太累,应该没看见。”
“……”
他还好意思说!
她太累,还不是因为他!
看在初雪的份上,梁清妤不跟他计较,拿出她的平板找到那部韩剧,窝在他怀里,“陪我看会儿吧,下初雪要吃炸鸡喝啤酒还有看韩剧的。”
顾怀宴调整姿势,让她靠的更舒服,“这是哪来的习俗?”
梁清妤:“我定的。”
反正是周末,两人窝在床上,看到下午两点,顾怀宴倒是尊重她的习俗,真的叫人送来了啤酒和炸鸡。
垃圾食品不健康,但偶尔吃一吃真的很美味,连带着早饭和午饭,梁清妤一个人吃了一整份,还喝了一瓶啤酒。
吃完饭,外面的雪停了,还出了太阳。
现在这个点,太阳快下山了。
梁清妤原本在客厅无聊地刷手机,顾怀宴忽然发短信,喊她去天台。
她没多想,拿着手机,换好鞋就上去了。
因为住在顶楼,楼上的小花园也是他们的,平时没有人会上去。
雪虽然不下了,但还没开始融化,很冷,但也很美。
日落西山,橘红色的余晖洒在雪上,冷暖两种色调交相辉映,画面唯美的像是文艺电影里的镜头。
梁清妤推开门,就看到立在雪地里的顾怀宴。
他站在寥落的雪地中央,身形高挺修长,漆黑的眸子里含着笑,嗓音低沉清冽:“过来。”
梁清妤有些忐忑,脑海里不合时宜地生出他要抱着她从天台跳下去的想法。她晃了晃脑袋,一步步朝他走近。
她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格外正式。穿着很正式的黑色西装大衣,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怀里抱着一束鲜妍的红玫瑰花。
梁清妤脚步一顿,脑海里闪现一个念头。
下一刻,顾怀宴证实了她的猜想,将玫瑰花递给她后,高高在上的男人在她面前,缓缓地单膝跪下来。
顾怀宴手里拿着戒指,漆黑的目光与洁白雪地形成鲜明对照,他目光深沉认真,“梁清妤,嫁给我。”
梁清妤怔怔地看着他,似是不理解,他们明明已经结过了婚,他为什么还要让她嫁给他。
她看着他将银色圆圈套入她的无名指上,和他的手指上的素戒,是同一款的。
那是她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居然找人定制了同款。
梁清妤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这是在哪儿做的?”
“很好查到。”顾怀宴笑着说。
梁清妤鼻子募地一酸,声音哽咽:“你快起来。”
说着,她去拉他的胳膊,顾怀宴站了起来,顺势把她抱在怀里,两人的手指放在一起,一男一女两个同款的戒指,看起来非常般配。
就和他们俩一样。
“为什么要今天求婚?”梁清妤身体缩在他的大衣里,抬眼看着漫天白雪。
顾怀宴低低笑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初雪这天求婚最浪漫。”
之前,他陪她看剧时,听她随口感慨的那句——
“初雪,玫瑰花,钻戒,求婚,集齐所有浪漫主义。”
梁清妤眼眸微动,酸涩更难耐,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幼时沉默的小女孩,总爱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幸福的一家三口,有时候他们的幸福能感染到她,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她似乎也在幸福着。
后来年纪渐长,幸福对她来说不再重要,她也不是那个把幸福陪伴放在首位的小孩子。她以为她不在乎这些,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
但直到此刻,她恍然明白,她仍憧憬幸福,属于她的,只为她而存在的幸福。
是他给她的。
梁清妤眼眶沁出泪水,轻声说:“顾怀宴,有你真好。”
白雪皑皑的屋顶,顾怀宴低下头,缓缓在她额前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夕阳最后的光落下来,光影后是拥抱着的男女。
漫长的人生旅途中,幸好有你。
还好有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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