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任何事情影响你定好的步调，”沈浩澄脱衣服洗手，开始整治食材，“既要置身事中也要置身事外，计划可以不断修改，前提是你想要修改，而不是被什么外界干扰左右的没有办法。”
池跃也赶紧脱掉衣服，过来帮忙打下手。
豆芽品质很好，超市已经把根须摘干净了，不用怎么处理。
池跃将黄瓜和魔芋丝都用清水泡好，一边摘蒜苗，一边用眼睛观察沈浩澄动作熟练地炒糖煸排骨，恭维地说，“沈律真会做菜，怎么练的？”
沈浩澄正在心里复盘张申姐姐刚才的言行和举动，闻言思绪一歪，不由自主地想：怎么练的呢？
父亲走后，母亲把他当成眼珠子，凡是耽误学习的事儿绝对不准插手，所以这些做菜的本事不是为了生存学的，而是因为林巍。
那些年他对自己太好，好得让人无以为报，沈浩澄觉得没有什么可给予的，就很认真地练习做饭，只为让他吃上一口好的。
如今神功已成，品鉴的人却抽身了。
若不是为了身边这个小孩儿，沈好澄想，自己不会费这力气。
食品柜里还有许多面包，虽然是年后购置的，不吃也要过期了。
调料放全温水添足，排骨盖在锅里炖着，沈浩澄转身指挥池跃，“把蒜苗洗干净，切成和豆芽差不多长短的段。”
林巍至今不会做菜，因为沈浩澄一直不准他插手厨房的事，池跃不一样，他只是个需要成长的助理律师，一个过年过节还在和父母闹别扭的小孩子。
多会一点儿东西，就多掌握到一些生存技能。
池跃依言去做。
沈浩澄在旁看着，“不要手忙脚乱，就那几根蒜苗，一根一根切也用不了多久。”
池跃笑了，“怎么也不至于一根一根地切。”
说了句话心情松弛不少，蒜苗没费什么力气就切好了，沈浩澄递给他一个空盘子，“先放这里，再拿两颗干辣椒来，斜着切，尽量长点儿。”
池跃不知道干辣椒在哪儿，提着菜刀四下张望。
沈浩澄怕他伤到了手，先把菜刀捏下去，横放在菜板上后才指，“干调都收在那儿！”
池跃看见了，伸手拿过两颗，由衷地说，“沈律家里东西真全。”
沈浩澄不接这活，仍旧嘱咐，“辛辣东西都会刺激皮肤和黏膜，眼睛要离远点儿，手也别死抠着。”
池跃想起上次剥蒜辣到的手指，马上谨慎起来。
动作虽然笨拙，辣椒丝切得并不标准，也完成了。
沈浩澄推开他些，提刀拍了点儿蒜，“着急的时候不用现剥，这样一拍蒜肉和蒜皮就分开了。葱也切丝。”
一切准备就绪，沈律师又退开两步，重新化身为指导，“炒吧！”
有监督者，池跃没像上次那样慌乱，反而觉得踏实，他很认真地摆好锅子，朝内倒了些油。
“太少了。”沈浩澄马上就说，“豆芽需要爆炒，油大火旺口感才脆。”
池跃添了不少。
“啧！”沈浩澄又说，“那也不是油炸。”
“怎么办？”池跃求救看人。
沈浩澄关掉煤气，找只空碗，用厨房纸巾擦干净了，把多余的油倒出来，“油量要根据食材多少和烹饪方法自行掌握，不然就会影响成菜。”
“啊！”池跃应着，心说自行掌握那也太难了点儿。
“先放辣椒。”沈浩澄说。
池跃把辣椒丝丢了进去。
这是个不太合格的执行人，上司吩咐什么干什么，不过脑子。
辣椒是丢进去了，煤气还没有开。
沈浩澄帮忙旋开，瞧着辣椒丝在油里发焦发黄，又说，“现在放豆芽。”
哗啦一声，豆芽下锅。
池跃十分满意，“沈律，您听这个动静。”
也不知在高兴什么。
“翻炒。”沈浩澄说他，“保证受热均匀。”
池跃哎了一声，上铲就炒，立刻掘出好多豆芽，溅得灶台一片狼藉，“哎呀！”
“别管！”沈浩澄早料到了，“接着炒。”他把醋瓶拿了过来，掀开盖子，递给挥动什么武器一般的池跃，“早点儿淋醋，否则豆芽就蔫……”
池跃抓过醋就猛倒，一气干掉半瓶。
“哎？”沈浩澄急忙上手，却也晚了，剩在锅里的豆芽成了热油捞汁。
“醋不要钱？”沈浩澄着池跃。
池跃也不想倒这么多，他听个“淋”，寻思稍微多点儿，一着急手就没了准头。
“咋办？”讷讷看着沈浩澄，池跃想流汗了，他觉得自己挺放松的，还是出错。
“接着炒！”沈浩澄理好神情，“今天没有外人，炒啥样都盛出来吃，这样才长记性。”
满屋子都是熬醋的味儿，大功率抽油烟机也没办法一下吸净，池跃哀叹地道，“可惜了蒜苗，别放了。”
沈浩澄仍旧帮他丢在了锅里，“撒点儿盐，翻两下，蒜苗软了就盛出来。”
盛出来，半盘子蔬菜半盘子醋汤，池跃小心翼翼地端着，生怕撒在自己擦得特别干净的地砖上。
沈浩澄麻利地拌好瓜丝魔芋，又打了个鸡蛋准备做汤，喊站在饭桌前盯着自己作品傻瞧的池跃说，“不要学做汤么？过来。”
池跃乖乖过来，瞪眼瞅着沈浩澄搅水淋蛋丢进香菜末和香葱末做好一锅香喷喷的素汤，老实地说，“好像看会了，但肯定没会。”
“多实践！”沈浩澄把汤倒了出来，“眼手协调心手合一就好了。”
“这是做菜还是练武功啊？”池跃问他。
“一回事儿！”排骨还得一会儿，沈浩澄动手清扫阵亡在灶台上的豆芽，“武功秘籍要像菜谱那么好买，咱们肯定也能学个差不多。顶尖高手么够呛，似模似样还不成了？”
池跃挺惊讶的，“沈律是照菜谱学做菜的？”
“不然呢？”沈浩澄瞥了瞥他，“我师父教我的？”
“嘿嘿！”池跃挠挠脑袋，“以为您也跟我一样呢，跟着向律师学的。”
“我师父可没这个耐心，”沈浩澄说，“一盘豆芽炒成半盘，得被他给骂死。”
池跃讪笑，“那我挺幸运的。”
“说好听的也没用。”沈浩澄打扫完了灶台，吓唬人说，“这几个菜都能剩，就那盘豆芽必须吃光。”
池跃有点儿心虚地望望豆芽，暗生胆怯。
沈浩澄笑了，“同甘共苦，我会帮你分担。”
挺愉快的一顿晚饭，豆芽虽然酸得发苦，好在数量不多，沈浩澄果不食言，帮着吃了一半。
池跃当解腻了，除了排骨和豆芽，自己选的捞汁魔芋一口没吃。
沈浩澄瞧着他干掉了十几块排骨一碗米饭后放下了碗，淡淡吩咐，“盛一口汤，坐着慢慢喝。”
池跃这才想起养胃的事，听话盛了，虽然觉得肚子很饱，还是小口小口地喝。
“沈律，您能喝多少酒啊？”他想起问。
沈浩澄也吃饱了，慢慢收着桌面骨头，“不知道能喝多少，以前五六瓶啤酒就醉，现在怎么喝都是上厕所，不太醉了。”
“白酒呢？”
“白酒没有玩命喝过，”沈浩澄说，“怕拉医院去洗胃，丢人。最多一次喝过一斤，小飞燕要跟秦大沛分手的时候，陪他，从早上喝到晚上，时间线长，脑子是昏了，还能走路，没太难受。”
“一斤？”池跃吓得要拿不住汤碗，“我的妈呀！”
“喝酒这事儿，”沈浩澄又教育他，“千万不能受人的将，不怀好意敬你那种，别上当。自己乐意，试探着喝，倒了也不担心丢丑失身的时候，可以练练。”
“还失身……”池跃噗嗤笑了。
沈浩澄倒很严肃，“挺奇怪吗？”
池跃收了笑容，认真看他。
“刑九都修订了性侵条例，男性失身还是什么稀奇事儿吗？”沈浩澄更加认真地说，“你已经不是大学生了，就算是高中初中小学生，也应该和女孩子一样，树立自我保护意识。”
“哦！”谈论这种话题，池跃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
刑九是修订了，侵犯什么的，离自己还有点儿远。
“秦大沛要是个流氓，”沈浩澄看出他的心思，“我要是个图谋不轨的上司，昨天的池跃就很危险。”
“哪有那么……”池跃脸红地道，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上司？沈律你说，杨嘉恒那么恨张申，会不会是被图谋了……他长得挺帅的！”
“谁知道呢？”好好教他保护自己，竟然扯到案子上去，沈浩澄不知道该夸池跃联想力丰富还是时刻牵挂工作，有点儿头疼，但没吃惊，“直属上司和贴身秘书之间的事情不是隐私近似隐私，外人怎么会知道呢?”
“隐私也未必真隐，”池跃福尔摩斯上体，“咱们要不要去他公司查查？”
“你是警察吗？”沈浩澄眼见这小孩儿的眼睛如猫一般圆大起来，明晃晃地进入了狩猎状态，有点儿好笑。
池跃马上不好意思，“又冒失了。”
“思想可以冒失一点儿，”沈浩澄起身收拾碗筷，“别成冲动就好。心里有了疑点，你得想办法通过合理的方式解决。”
“比如询问杨嘉恒吗？”池跃立刻就说。
沈浩澄站在水池边上，点了点头，“是个途径。只不过要是真有问题的话，杨嘉恒又愿意说，就不必等我们去问了。”
“那……”
“人们为什么青睐老律师呢？”沈浩澄慢慢处理着手上的剩菜，“一方面因为办案经验，另外一方面就是看上了他的人脉！”
“对啊！”池跃立刻蹿了起来，“咱们还认识于警官呢！”
动作太大，撞得饭桌哗啦一下。
沈浩澄扭回头来瞪他，“说过饭桌上不提工作，你已经违反了，再把那些熬了油的苦醋给撞洒了，今晚也别回家了，在这儿给我擦一宿地砖。”
池跃嘿嘿乐了，“都吃完了。不回就不回么！住过两宿了，再住一晚怕什么的？只要沈律不烦，我还不乐意折腾呢！什么回家？临时租的一间破房。”
排骨还有不少，沈好澄往上套保鲜膜，指尖轻轻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