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
从蜘蛛机器人传来的影像和定位来看, 3号祭坛藏在避难所正下方，深海中的一处沉船上。
位置很隐蔽，先一步离开的凶神，一时半会很难找到, 但岑笙不想冒险。
赶往避难所这一路上, 他见到了太多尸体。有的变成焦黑的怪物, 有的像垃圾一样，散落在城市各处。
自从绑定圣父模拟器, 岑笙总是能见到类似的画面。
浑身镶嵌着活死人的流浪孩、被虐.杀的路人、挂满大树的尸体……
岑笙觉得自己算不上一个坚强，适应能力强的人。明明见过这么多次，却还是会生理不适。
他没办法改变过去, 唯一能做的, 就是保护好自己的世界。
凶神就像一条被暴力驯服的野犬, 憎恨永生科技, 又本能的畏惧，不敢反抗。
就算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也没有勇气脱离永生科技。直到现在，依旧幻想着和永生科技和平相处。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3号祭坛绝对不能落在他手里。
岑笙指尖轻点着容冶的嘴唇，“容哥, 情况紧急任务要紧，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男人垂眸凝望着他, 那双蓝色的眼眸, 似乎能看穿他心里的一切。
“末日不是你造成的，成为善神不是你的自愿的。你也没有从中, 获得什么好处。从始至终, 你都是受害者。小笙, 你没有亏欠任何人。”
“我不是那种完全丧失人性的厉鬼，不想看见末日降临、尸横遍野。但我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是个自私的人。我不能接受唯独没有你的世界，一想到和平和幸福是用你换来的，我就恶心。”
岑笙脚步一顿，“怎么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打算做什么。”
“我永远无条件支持你的选择。”
容冶飘到他身前，轻轻戳着他的胸口，“别忘了，我们被白玉京缝在了一起。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心思被爱人挑明，岑笙不自在地笑了笑，“什么死不死的，别乱开玩笑，去找祭坛。”
他快步朝前走，容冶扒着他的肩膀。
岑笙缩小成孩童的身高，鬼男人上半身贴着他的后背，下半身穿过地面，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我们只需要关闭所有祭坛，就能阻止异界降临，你还需要额外做什么？”
“哦对了，白巧小时候，上等世界就开始使用永生科技的安全系统。你觉得那个世界，也可能藏着诅咒，你想把它们清理干净？”
“你想帮助《异界降临》，清理迷雾？笼罩整个世界的迷雾，就算死几百个你，都清理不干净。况且，那本书的主角是林钧启，怎么轮得到你牺牲？”
“你想清理《前传》 里的诅咒，从源头解决问题？小笙，你清醒一些。从《我给狐仙当老大》和长庆市，就能获得很多信息。”
“小说世界是节点，下面有无数互不影响的分支。节点中的每一次变化，都会影响分支的走向。因为世界裂缝的存在，其中一些分支会和我们的世界产生联系。另一部分，我们接触不到。”
“我们关闭祭坛，只会影响其中一条分支的走向。其他分支，会衍生出一本本全新的小说，迎来属于自己的结局。”
容冶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中的不安，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岑笙轻叹口气，“容哥，你冷静一些。”
“我怎么冷静？保险起见，你想完成这次任务，搞垮白玉京和永生科技，安置好一切后，再回到《前传》世界。用善神的力量和自己的生命，净化这里的诅咒，扭转未来。”
“乱讲，我又没能力在世界之间随意穿梭。3号祭坛关闭，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容冶伸手摸向他的挎包，“你还有那扇奇怪的门，就算门没用，那个想把你培养成圣父的‘合作伙伴’，也能帮你穿越。更何况逆转未来，本来就是你的美好想象。这是毫无意义的牺牲，你……”
“容哥！”
岑笙转身按住容冶的肩膀，“深呼吸，不要激动。”
温度骤降，男人周身升腾着血雾，像是即将被遗弃的大型犬，蹙眉望着他。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刚刚是不是在和你的‘合作伙伴’，商量怎么甩开我。”
“容冶！”
“你心虚了，我了解你的小动作！”
岑笙抱着手臂，避开容冶的视线。
男人沉默半晌，俯身将他搂进怀里。
“神化会影响你，让你思想更极端偏执。在《绝望滋生》世界，我们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先把念头压下去，等脱离神化状态，我们再商量这件事，好么？我不在乎生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小笙，无论如何，不要抛下我。”
岑笙嘴唇微动，他觉得人命的重量，不能用数字来衡量。但如果可以用他一个，换两个人的生命，那交易就是值得的。
他现在是神明，在小说节点清除净化诅咒，有可能改变其中一条分支走向。哪怕无法逆转未来，只是多救一些普通人，也是好的。
岑笙想和容冶解释清楚，组织一阵语言，发现再多的解释，都是在用自己的三观，绑架自己最爱的人。
“你说得对，我是需要好好考虑。”
他牵住容冶的手，与他食指相扣。
“别担心，容哥。我不会丢下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
避难所里有直通3号祭坛的水下通道，目前处于封闭状态。好在岑笙有厉鬼服，容冶是鬼，都能直接穿墙。
电梯锁定无法使用，两人顺着通道朝下走。
下行的通道，坡度很大，四周是全透明的，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象。
“从这个角度看海，景色还不错。要是没有那些破事，我真想在这和你亲热。”
容冶飘到玻璃墙边，一头插进海里。
岑笙看着一片漆黑的海底里，不知道‘景色’在哪。
身后隐隐传来声响，有人在拉拽通道门，凶神找过来了。
岑笙不想在海底和他打架。
他正要招呼容冶，鬼男人忽然一把抱住他，朝着通道深处冲。
“咚——”
墙壁传来一声巨响。
岑笙扭头看去，一条鲨鱼正在撞击通道。比起捕猎，它更像是在逃命。
下一秒，一张深渊般的大嘴，在黑暗中缓缓浮现。密密麻麻的惨白尖牙，被室内的灯光照亮。吞食鲨鱼的同时，也将通道咬出道道裂痕。
“鮟鱇鱼怪？”
“不好说，它变异得太严重，看不出原样。”
越往下，通道四周的光点越多。到最深处时，密集的光点几乎形成一道彩色屏障。
仿佛他们不是身处海底，窗外也不是怪物，而是万家灯火。
这里就是《异界降临》中的人类禁区，鮟鱇鱼怪和巨人的巢穴。
除了鮟鱇鱼怪和一些奇形怪状的变异生物，还有一道白色的影子，时不时从怪物群中掠过。
它在跟着岑笙两人前进。
先前两人停留过的地方，已经被怪物咬穿。海水涌入，通道很快就不能要了。
怪物能看见厉鬼，那道黑影来晚一步被怪物逼退，没再追赶岑笙。
————
容冶能化成血雾快速游动，岑笙只能来回扑腾。方便行动，他又钻进了挎包里。
沉船和通道出口，有几米远的距离。一堆鮟鱇鱼怪挤在通道口，等着食物送上门。
好在它们刚刚变异不久，智商不高，对外界的感知力也不够强。没发现在它们中间移动的血雾，就是刚刚看到的猎物。
岑笙抓着拉锁，正准备离开挎包，被容冶一把按住。
他打开模拟器后台，伙伴立绘下方，弹出一个对话框。
容冶：【我已经进入沉船，这里到处都是发光的鱼卵。】
容冶：【你暂时不要出来，两个海底巨人正在睡觉，不要把它们吵醒。】
海中的怪物，是最好的‘防盗系统’，白玉京没有在这里，做更多的布置。
没过几分钟，容冶就传来好消息。
【祭坛拿到了，你让一让，我放到挎包里。】
拉链打开，岑笙撑起一道金色的屏障，挡住海水。祭坛穿过屏障，落到他脚边。
岑笙俯身捡起祭坛，开始净化里面的诅咒。
进展顺利，容冶没再钻进通道，直接飘向海面。
【情况不太妙，有一道白影，一直在我附近游走……它来了！】
岑笙感觉一股巨力，撞向了贪吃的挎包。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响起小助手的提示音。
【恭喜岑先生完成番外任务——龙女归途（1）】
【你寻找到了龙女的族人，它也感知到了你的气息】
岑笙记得这个任务的要求，分别是解开龙女身世之谜，帮助龙女寻找故乡和族人。
他还差一半没完成。
白影停在血雾旁边，用身体将它困住，逼得容冶不得不化成人型。
一道清冷的男声，出现在两人耳中。
“你们身上，有我父亲、妹妹，以及龙族族长的气息。”
“我父亲在和海底巨人的战斗中丧生，妹妹去寻找新世界，再也没有回来。族长去和人类谈判，但它消失了。”
男声每说几句，就要停下来急促喘息。
容冶眉头紧锁。
对面的生物，比起传说中的龙，更像是扭曲畸形的怪物。
它没有鳞片，皮肤惨白，上面弄满是藤壶一般的肉瘤。身侧长着几十只龙爪，有大有小。下半段的肉早已腐烂，一部分甚至露出白骨。
龙头如同融化的蜡烛，龙角滑落到嘴上，仅剩的一只眼睛，空洞漆黑，眼珠已经没了。
只能依稀从它的整体轮廓，看出它曾是个美丽的神话生物。
还在挎包里的岑笙，也通过模拟器，大致想象出了外面的情况。
白玉京哄骗了一个龙女，都当成宝贝供着。他们不可能有实力，将龙伤成这样。
白龙能听到两人的心声。
“确实不是白玉京，我们一直生活在海底。不知何时起，海底出现很多变异生物，经常会袭击船只。我们吃着沿海人的香火供奉，有义务守护这片海洋。可没过多久，族人也陆续开始变成了怪物。”
“族长去找陆地上的人类，一去不返。只留下一句话，它找到可以拯救族人的办法了，让我们继续等待。”
男声断断续续，似乎不单单是因为虚弱，还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后来？我们等了很久，族长都没有回来。海底巨人越来越多，作为神明，我们绝不允许它们登上陆地。”
“再后来？族人也变成了怪物。在对付巨人的同时，还要提防着变异的族人。你问最后？最后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不用害怕，只要不是变异生物，都在龙族的庇护之内。我跟了一路，只是担心你们被怪物抓住。不要紧张，即使提供不了什么线索，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男声剧烈地咳嗽几声，喷出一股股血。再次开口时，清冷的声音沙哑了许多。
“返回海面的路并不顺畅，有很多不起眼的卵，一旦碰到，就会招来无数怪物。”
“抓住我的角，我来护送你们离开。龙不在了，海底不再安全，以后不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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