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阳在隔离室外守了一晚，看着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们，心中充满懊恼，人类总是这样，到了事情真实发生时，都会遗憾当初的努力还不够，于是就会冒出很多如果。
天色渐亮，负责的医生走出隔离室，众人围了上去。
“路总，廖老醒过来了，知道你在外面，要见你！”
“不过，很抱歉，各位，要有心理准备，长期的疲劳过度，老人并发症也犯了……”
路阳一个踉跄，应若涵及时扶住了他，一旁的梁园与两名廖老的学生听到这消息，再也无法控制。
第一次见到廖老，参观阿斯迈时两人的配合，研制光刻机过程中老人的不倦教导，一幕幕在路阳脑海中快速闪过，拖着沉重的双腿，路阳来到老人病床前。
“你啊，还是那么冲动！”
路阳握住老人的手，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半天才挤出两个字。
“老师！”
“你取下口罩干什么，说这老人还欲抽回被握住的手。”
“老师，放心吧，这个病毒对我不管用，您也会好起来的。”
“小路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的身体自己清楚，虽然你是半路出家，但我知道，我们都是一路人，为了梦想，做什么心中都是充满热爱的，你也不用难过，老师我啊，值了！”
“……”
“答应我，不要去管那些琐事，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最大，这才是我们搞科研人最大的幸福，是你的话，一定会把做到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程度，责任，义务，最终都不及心中最真诚的那份热爱。”
“老师，您别放弃，我都答应……”
路阳已经泣不成声。
廖老的手忽然有了力气，反握住路阳，
“我很喜欢你说的那句话，科技是男人的浪漫！”
“路阳，让全世界都看到这份最伟大的浪漫吧，其他的……其他的事，都微不足道……”
说完最后这句话，抓住路阳的手便失去了力量。
“护士……护士……”
路阳大喊道，其他几人听到路阳的呼喊，冲进隔离病房。
2020年3月21日，华国国家院士，半导体行业第一人廖锡昌教授与世长辞，享年62岁。
这是整个科技圈的巨大损失，消息在圈内很快扩散。
京城开始实施区域封控，紧接着多地开始爆发新一轮感染，局势一下来到低谷，直到二院与国药再次研制出新一代疫苗，才逐渐稳住。
这一轮反弹，年龄偏大且有其他疾病的人都未撑过去，廖老的离世以及路阳的感染，这些消息都淹没在大势下。
-----------------
申城，华芯科技集团迎来专项小组第一轮考察，于永锋全程陪同。
总部大厦，周怀义语气平淡，“这是考察，不是检查，诸位能看的，能学的，于副董事长已经带你们走一遍了，至于其他方面，涉及国家机密，就不带各位参观了。”
甩下这句话，周怀义走出会议室，他是一点跟这群人打交道的心思都没了。
“周总留步，聊两句？”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周怀义回过头，冷声道，“江总时机选得好啊，挑在这个时间来华芯。”
来人正是江天行，也在这次考察组名单中。
“周总，实话实说，我对这差事，真的不想接，但是我不接，一定也会有别人来，对华芯也未必是好事。”
江天行的声音仍是那样不急不缓，并未因周怀义的态度而有任何情绪，微笑始终挂着脸上。
“办公室聊吧！”
周怀义带着江天行来到他办公室，国投出售15%华芯股份给宝丽的事已成定局，上面的借口也很简单，路阳现在仍在隔离中，以防万一。
廖老的离去，路阳跟应若涵双双感染隔离，这种时候还非要来华芯考察，董事会能有好态度才怪。
“江总，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华芯的特殊性你我皆知，我也理解上面的意思，但你们选的这个时间点确实过了，寒了许多人的心。”
江天行缓缓说道，“我也不认为这是好时机，奈何身不由己，我上次跟若涵表达过我的态度，说实话，我对华芯能有今天的成绩是充满敬佩的，国投的事是我主动争取过来的，因为我不想让那些白痴来打乱华芯的节奏，这样说，周总能明白吗？”
饶是周怀义出身国安，对人的微表情有着不低的造诣，但他还是没看出江天行说话的真假。
“明白，华芯展现出来的实力，让有些人害怕了。”
“确实如此，你我都清楚，疫苗的事，国药其实只是一个生产代工而已，虽然华芯并未对外公开，但是这项技术在华芯手上瞒不过有心人，如果华芯再涉及到生物制药领域，这体量太过吓人了。”
江天行并未绕圈子，说的也是事实，华芯对疫情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但顶层的那些人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几步的。
“所以他们想要二院的技术，何必搞得这么麻烦呢？”
“周总，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政治的事，有时候并不仅仅只是利益，话再说回来，你们也不用对我有什么敌意，既然总要放个人在华芯他们才放心，那就我来，至少不会拖后腿，华芯不会变。”
江天行继续说道，“无论是你，还是于总、蔡总，你们都不熟悉那套规则，我正好可以充当缓和剂，当然如果若涵的心思在这上面也应该能够解决，但她一门心思放在路总身上，所以只能我来了。”
听到这话，周怀义反而放心许多，看来江天行并不知情，华芯真正的核心其实是路阳。
直到今天他还在后悔，那天路阳打电话问他江天行的事，他回答得太草率了，事后从胡稚那里才了解原委。
“所以，你的目的是应若涵？”
“哈哈，周总说笑了，我已经成家了，如果非要找理由的话，我江天行也是华国人，既然有希望看到那天，我也想尽一份力，仅此而已，时间会证明一切。”
与江天行的这次谈话，并未让周怀义掉以轻心，反倒是对这个二代头目感到一丝恐惧，这人太过完美了，他猜不透。
但是对方的话也给了他提醒，疫苗研制的技术，握在华芯手上确实不妥。
一个半导体体量已经如此庞大了，再涉及生物制药，这太吓人了。